两人隔着半张桌案,对视了好久,伍无郁这才嗤笑开口,“可不是,这剑南道又能有几个像程伯安这样的县令?
向你沐家低个头,顺着上官的意愿去办事,哪能如此?”
话中带刺,沐小雅笑意渐渐消失,直起身,“侯爷,有些事,木已成舟。我沐家到了如今,也已然无法改变什么。
包括我爹,就连他,有些事,都无法左右。
木已成舟,这舟,即使是看它不顺眼,又能如何?
剑南道里,没人有办法。剑南道外,更没人有办法。
沉舟之痛,不是单一个剑南道的事,这舟若沉,至少得染透那名为天下的汪洋。
无人敢去这么做,皇帝陛下,也不敢。”
一段话说完,伍无郁定定看着她的眸子,缓缓起身,“沉舟二字,不太恰当,何不比为割腐?”
“沉舟也好,割腐也罢!”
沐小雅黑黝黝地眸子回视着他,“不论你怎么说,这都是摆在面前,摆在所有人面前的事实。
侯爷,别乱来。要不然,您怕是走不出这剑南道了。”
“威胁?”
反问一句,伍无郁冷笑道“过岭南,折大同,铸高冢,灭西域,几年刀尖上踱步?本侯经历的事,哪件不是血水里求活?
你威胁本侯?让你爹沐承安过来,都不够资格!
本侯领军西出时,西南半倾天下都得看本侯的心情,你算什么?沐家长女?笑话!”
听着这话,沐小雅愣了一刹,随即底下头颅,幽幽道“可您现在,身边毕竟只有这几百鹰羽,不是吗?
总不能把您的西征大军,搬来我剑南道吧?”
说着,她重新抬头,看向伍无郁的眼神里,竟多了一丝哀求,“侯爷,别乱来,就当小雅求您了,行吗?”
被她这态度弄得有些不明,伍无郁皱眉坐下,望着她好一会,才试探道“能跟我说说,你爹让你来,是要做什么吗?
监视?软禁?掣肘?亦或是,都有?”
脸上闪过一抹自嘲,沐小雅摇摇头,叹气道“这差事,本不该小雅来,该是我弟弟带军过来的。
我弟弟都出发了,是小雅自己,拦住将士,去劝说我父亲,才拿下的差事。”
“哦?”
眼中波光一闪,他笑道“沐小姐,能问问为什么吗?”
五指紧攥,沐小雅静默好一会,才沙哑出声,“侯爷,您知道我父亲原先是怎么打算的吗?”
“总不会是想我死吧?”
带着几分玩笑说出口。
谁知沐小雅竟然木然点头,“让您死在匪手之中,您手下的鹰羽,更是一个都活不了。不管您来的目的是什么,只要您死了,就什么风浪都没了,这天下,该如何,还是如何。”
大袖中的手,紧抓在一起,伍无郁面上十分淡定道“哦?那这么说,本侯先前派来的鹰羽卫,都没了?”
“倒也不是全部,不得不说,鹰羽卫的能力果真厉害,只要换身衣服,往山林里一钻,还真难找。”沐小雅叹气道“侯爷是个了不起的人,您做过的事,天下谁人不知?小雅万分拜服,因此不忍,这才请命而来。
若侯爷信小雅,您此刻就快些出剑南吧。”
“信你?”
伍无郁挑了挑眉头,“沐小姐,你的这些话,本侯……一个字,都不信。若本侯真听了你的,什么也不做,就离开剑南,那是不是才更合你爹的心意?
既不用担心本侯生是非,也不用同朝廷跟陛下闹僵。
呵呵,好一招调虎离山,不,应该是劝虎离山。
哈哈哈,沐小姐,这手段,高明啊!”
望着伍无郁的表情,沐小雅脸色先是一默,然后便飒然一笑,微微摇头,击节道“果真不愧是天骄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