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四面漏风的大屋子还需他们裱糊裱糊,让一大屋子的人继续住下去。
阁内赵志皋面对各地督抚一封又一封奏章,身为首辅的他再也无法‘世人皆醒我独醉’。
张位与孙丕扬这边于人事上勾心斗角,那边因朝鲜之事着急得掉头发,袭李文忠爵的淮扬侯之子李宗城宣慰朝鲜,册封倭酋丰臣秀吉,却迟迟不解决册封之事。
这时丰臣秀吉解决了继承人问题后,开始指责明朝在封贡协议上反复,认为当初城下之盟于己不利,打算重新谈判,否则不接受册封。
在朝鲜设贡道,屯田,驻军是张位与石星的政柄,一旦不成,必被天子问罪。
而沈一贯,则不声不响。
在内阁经营两年来,不少党羽已遍布朝堂上。虽没有明着与赵志皋,张位争权,人人皆知不可忽视。
三人坐在公座上,张位于朝鲜事上说了数次,沈一贯默然,赵志皋则是不住的咳嗽捶胸。
这时外头又报,播州杨应龙连战连捷,先劫掠四川,又至云贵,后兵犯湖广。贵州巡抚江东之率三千官兵围剿,结果遇伏全军覆灭。
赵志皋揭开奏报时,手都在抖。
张位不忍看之。
唯独沈一贯站起身道“两位阁老,太仓早空,囧库亦将竭,眼下唯有请皇上发帑币,发兵灭了杨应龙此獠,还有辽东也要练兵设防,以备倭寇再犯。”
张位立即道“朝鲜之事暂不可提。”
沈一贯闻言露出不悦之色,心想都到这份上了,张位还在死撑。
赵志皋听沈一贯,张位之言又是一阵咳嗽,好容易喘匀了气道“眼下也唯有皇上可以拿主意,如今我等还有什么办法。”
沈“元辅,国事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四面收刮来的矿税也有两三百万两,只要皇上肯发帑币,则事有可为。”
“只能如此。”赵志皋叹道。
毓德宫外数盏宫灯摇曳不定。
此刻虽是白昼,但乌云之下,仿佛天黑了一般。
宫内天子半卧床榻上,内阁将边事奏上,请天子发帑币剿灭杨应龙,另外九边边饷又拖欠半年。
天子向一旁张诚,田义,陈矩问道“朕负了一身骂名,为何应付完大工边饷后,又所剩无几了?是不是陈增,孙隆,陈奉他们在地方办事不尽心尽力?张诚,陈矩你们说?”
张诚,田义,陈矩等人能说什么。
只能说陈增他们刚到地方,民情不熟,过些日子再搜刮一阵应该可以再补上。
陈矩低声道“陛下,据四川,湖广巡抚来报,杨应龙屡屡请和,言朝廷只要既往不咎,他可以……”
“杨应龙想要议和,除非朕死了……”天子大声打断。
张诚一并上前言道“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区区一个贼酋,不值得陛下如此啊。”
“调兵遣将剿灭就是。”
张诚,田义,陈矩他们好容易劝住天子,天子躺在御榻上目光悠远。
半响之后,有人推门入殿。
张诚见天子脸色不好看,正要呵斥。
对方已是跪奏道“陛下,吏部尚书孙丕扬与两京的三百余名官联名上奏!”
众人神色一变。
“念!”
“臣孙丕扬泣奏陛下,数月以来,廷推搁矣,行取停矣,年倒废矣。诸臣中或以功高优叙……恳请陛下任用贤臣,使下意能达于上,上意达于下,重拾人心,天下犹可为也,否则社稷崩析……”
“陛下……陛下……”
天子颓然躺在塌上。
“看试手,谁能补天裂……这事你们都不成。赵志皋,张位他们也不成……孙丕扬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