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白了几根毛吗?着急个甚?哪天找点草药染一染不就又都黑了?我与你说,我这还不算什么,借给我这两把剑的老杂毛,早就已经给压弯了腰,比我更惨,我是谁,起码不可能比那老小子活得更短。”
“到时候那老杂毛死了以后我就钻到他陵墓前面去喝酒吃肉,他也没什么话能说了,嘿嘿,总不能从坟里头爬出来。”
老人喝了口茶,自顾自道
“我们这一代人经历了太多事情,这辈子都做过畅快的事情,也做过了很多违心却不得不去做的事情,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和解了,说也说不开了,只能都下去以后再说。”
“再不济,下去了多喝几顿酒便是了。”
片刻后,酒馆的小二端着红木圆盘,将离武点好的菜都上了过来,又送来一壶烈酒。
那种刺鼻的酒香味道,就算是封了口都扑面而来,东方熙明有些不舒服得皱了皱鼻子,离武却只哈哈大笑,嫌弃江南道那种文雅的酒杯瓷盏,摆手让小二换来了样貌俗气的黑陶大酒碗,清冽酒水倒入碗中,仰脖喝下。
复又拿起筷子,连连夹了好几筷子肉菜,复又喝酒,吃喝的都爽利。
东方熙明一双眼睛看着前面豪气的老人,手里的筷子无意识轻戳着菜,将个色香味俱全的松鼠鱼戳出了一个个小孔。
自从这位老人前几日在昆仑山上递出那一剑之后,她就背了从天京城飞出来的两把神兵,跟着老人一起从昆仑山往天京城去,老人说是要亲自把剑还回去,这辈子到了这个岁数,已经不想要再欠谁的人情了。
离了昆仑第二日的时候,有个断臂断腿的老人家带着个憨厚剑客匆匆赶上来,但是也只是喝了一次酒,就再度分别,临走的时候,传了她一剑,说虽然比不得昆仑山上那一剑,练来防身也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现在想起昆仑山上那一剑仍旧恍惚地厉害。
跟着老人这几年到处走,她已经不是刚从蓬莱岛出来时候那样对江湖一无所知,那些个江湖人口中的话里,早已经说老人那一剑踏足了几千年没有人抵达的陆地神仙,已当得起一声剑仙。
剑仙啊……
少女恍惚出神,想到了小时候在蓬莱岛和小姐一起偷偷看江湖话本。
一身如雪长衫,月下而来。
只一挥袖就是漫天霜雪不染尘的风姿气度。
再抬头看看眼前大吃大喝不亦乐乎的白发老头子,嘴角油花沾了胡子,那股子仰慕气就一下泄了个干干净净,甚么都没能剩得下来,心里懊恼,手里的筷子一下把可怜的鱼肉戳成了鱼松。
戳了好一会儿,东方熙明才放下筷子,抬头看着夹起鱼肉下酒的老人,又呆了一会儿,轻声道“离伯,你当时候那一剑,阿哥没有看到啊……”
离武嗯了一声。
少女低下头来,道
“那一剑,如果阿哥看到的话,应该能够看得比我更多吧?”
离武反手一筷子敲在东方熙明的脑壳儿上,一声脆响,然后懒懒摇头道“不成不成,我那一剑是定式,你和张听云小家伙看了,能记得其中一二,用来打地基,无碍,可你那安风哥却能看得到七成以上。”
东方熙明捂着头顶,茫然道
“那不是更好?”
老人翻个白眼,随口一句好个屁把小姑娘震慑得一愣一愣的。
离武喝了口酒,慢悠悠道
“看得越多,错的越多。”
“安风他不是那种能一心一意钻研剑法的人,看了没有多大用处,反倒可能把他自己给困在我那一剑里再出不来,倒是天山那两个弟子,一个憨厚一个疯魔,多少有可能走出来。”
“他?他不行,他的性子太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