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半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屋子里没有开灯,窗帘闭着,只留了一小条缝隙,客厅一片幽暗。 宝石蓝与姜黄色的窗帘看上去都是差不多的色彩,与红色玻璃茶几、玻璃电视柜、靠墙的大红色布艺沙发很和谐。 客厅里弥漫着浓烈的酒味。 楼盛站在窗边,透过窗帘间的一条缝看外面。 “我梦到她了。”他说。 奚午蔓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但他就是知道,他指的是在摄影工作室见到过的那个女孩。 “你梦到她,然后呢?”奚午蔓问。 “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楼盛依旧看着窗外,似乎在和窗外的某个人说话,“我有这么个想法,我觉得和她在一起也不错。我甚至计划好在哪里结婚,结婚后靠什么谋生,我一定不能只是靠画画谋生,这样我养不活她,我不能给她很好的物质生活。我想我也应该去搞商业摄影,抛开我的情怀和偏见,搞商业摄影,不管怎么说,来钱快。” 他的语气始终没有大的起伏,同那些在光线很好时会显得不搭的家具一样,与这客厅的昏暗氛围很融洽。 “我想过很多种可能,关于她的家人朋友,我假设她跟我完全不是一个圈子的人,除了好看的照片,我们不会有任何共同话题,还有,她跟我的生活习惯完全不同,她会因为一些生活上的小事大发脾气——前提是,她是一个脾气不好的人。” 他静默了几秒,奚午蔓说:“但你不了解她。” “对,问题就在这,我不了解她。” 楼盛轻叹一口气,又开始用那没什么起伏的音调说。 “我一点都不了解她,我甚至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但是我一整天都控制不住地想到她。我想我可以跟她结婚,可以跟她度过下半辈子。我想我们会相处得很融洽,但是和谐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我知道大概率我们不和谐的日子会更多,也许结婚后最多一个月,或者一周,甚至只是一天,我们就会因为争吵,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又沉默了,像是在思考。 奚午蔓没有出声,她不忍打断他。 客厅里静悄悄的,能听清别家的吵闹。 不止一家,是很多家,有人在争吵,有人在嬉闹。 有上了年纪的男人和女人,有正当壮年的男人和女人,有幼小的孩童。 不止人声,还有其他声音。 能听清菜刀以很快的频率剁菜板的声音,一定是在剁肉泥。只有剁肉泥才会花这么长的时间,才会一直保持这样的频率。 但不能分清剁肉泥的声音到底是从上面、下面、左方还是右方或者其他什么方向传来的。 各个方向都有声音传来。 “结婚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楼盛的话音一起,外部传来的所有声音都听不太清了。 奚午蔓知道,是因为她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楼盛身上。 “婚姻会把两个人的缺点无限放大,任何婚前认为无关紧要的小事都会变成争吵的导火索。所以我说,如果我跟她结婚,我们的平静日子不会太久。” 但是你们都没有结婚,而且你们结婚的可能性也不大。 这话,奚午蔓在心里过了一遍,还没说出口,楼盛又继续那自言自语一样的平静音调。 “我也想过,也许我们有相似的三观,我们永远不缺共同话题,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会像战友一样并肩,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们会越来越离不开对方,直到彼此成为对方生命中不可或缺也不可替代的一个人。就算我们会有一些不合的生活习惯,那也完全会被忽视,比起那些小事,我们只关注那些我们认为重要的事,比如我们的最高追求,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 他再次陷入了沉默,突然抄了双手,又很烦躁地放下手臂,双手揣进外套口袋里。 他在窗边来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