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纷纷拜辞出去,暖里只剩下李乾顺和沈傲两个。便是那怀德,也蹑手蹑脚地退到一旁的耳室里。
闷热的天气,暖里居然还摆着一个炭盆,一开始沈傲还不觉得热,等到冷清下来,却不得不把一件外衫解下。
李乾顺目视着沈傲,眼眸深邃无比,整个人仿佛打起了几分精神,道:“乌刺领卢这个人要小心,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要轻易动他,要提防狗急跳墙。”
沈傲心知这是李乾顺正式交割他的权利了,他要说的话,都是极为重要。沈傲坐在榻前侧耳倾听,一点都不敢遗漏。
李乾顺继续道:“国事上,要多问问杨真的意见,杨真这个人,平时胆小谨慎,眼光还是有的,当断能断,是个首辅之。”他淡淡一笑,又道:“不过也要提防,他也有sī心,贪yù重了些,所以要用,可以寻个人来制衡,吏部shì郎王召可以胜任,朕原本是要留给太用的……”说到太,李乾顺又是摇头,叹息道:“后头又预备留给越王,现在你拿去用吧。此人刚正不阿,虽然愚钝了一些,却足以羁绊住杨真。”
沈傲颌首点头。
李乾顺一个个说,从礼部说到兵部,如数家珍一样,后晒然笑道:“还有一个人,叫乌达,此人虽是国族,对朕却是忠心耿耿,你不必防备他,他是个勇士,是个将,启用他有两点好处,一是物尽其用,第二,便是拿他做个标榜。对国族,一味刚直不成,还要懂得怀柔的手段,这个乌达朕前些时日寻了个由头罢了他的官,你监国之后可以立即启用他,示之以恩,令他心怀你的仁德,同时也给国族们看看,只要肯效命,你这摄政王照样一视同仁。”
沈傲听到李乾顺的一席话,冷汗淋漓,这里头不知夹杂着多少居心,那些看上去清贵无比的文武官员,在李乾顺看来,却仿佛只是一个个棋,李乾顺对他们或如沐春风,或是给予颜sè,可是每一个人仍旧是棋,没有任何生命的工具罢了。
沈傲虽然杀伐果断,可是如此深沉的居心却是万万达不到,不是他不够狠,只是他不能做到如此绝情寡义。
人有喜怒哀乐,可是李乾顺仿佛所有的喜怒都带有用心,都是他控制的手段。沈傲扪心自问,自己做不到这个地步,永远做不到,看来自己和明君是无缘了。
李乾顺看着他,道:“你听了朕的话,是不是觉得很可怕?”
沈傲道:“对臣来说可怕,可是对百姓来说,就不能不说是福气。”
李乾顺脸上染上一层红晕,精神显得好了一些,道:“身为人君,要有几张面孔,就如朕,在淼儿面前,朕是个好父亲。可是在臣面前,朕是个喜怒无常的君王,在国族眼里,朕是背弃社稷祖宗的逆贼,在……”他在这里迟疑了一下,随即晒然道:“在朕的母后眼里,朕是什么?”
说到太后,李乾顺脸sè从容,淡漠道:“生我者,父母也,若不是她得寸进尺,朕也不妨做个孝。”
沈傲只当做什么也没听见,李乾顺弑母是西夏隐晦的事,今日见他无动于衷地说出来,实在有点匪夷所思,这时候还是少说话为妙。
李乾顺脸sè突然变得无比庄重,一字一句道:“可是她不肯,偏偏要联络自家的外戚胡作非为,连年征伐,连年铩羽,天下人苦之久矣……”
这些话在沈傲听来,只是觉得全是李乾顺的辩解之词,或许只有这样说,能让他生出几许安慰。
李乾顺躺在榻上,语调转缓了一些:“你为什么不说话?”
沈傲看着他道:“陛下的气sè好像好了一些。”
李乾顺淡淡一笑道:“好不了了,朕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你即日就搬进宫来吧,和公主同住,朕的暖,你若是要用,朕就搬到偏殿去。”
沈傲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