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申伯诚走后,方兴伏案沉思,回想其适才所言,以及他对召公虎、还有自己这帮布衣大夫的评价,总是琢磨不透。
就在此时,大司马府卫士前来禀报,说门外小司徒来访。方兴赶忙迎出,看到仲山甫满脸带笑走向自己。他的脸庞依旧精瘦,总是眯着双眼,这皆因其近视越来越严重之故。
“仲山兄长前来拜访,不知有何贵干?”方兴心想,今日这大司马府倒是来客不断、热闹得紧。
仲山甫开门见山:“愚兄在大有楼已设下酒宴,特请方老弟赴席,咱二人为兮兄好好庆功一番,如何?”
“小弟正有此意,”方兴欣然应允,“此事仲山兄遣人来邀便可,何必亲自来此?”
“嗨,愚兄难得如此兴奋,坐不住!”仲山甫拽着方兴便要出府门,边走边道,“兮兄此次为社稷立下汗马功劳,使大周西陲至少换来十年和平。”
“兄长好忘性,”方兴笑道,“此事仲山兄已同小弟言说多次,从太原一路说回镐京。”
“不同,不同也。”仲山甫摆出一副严肃面孔,“今日周天子龙颜大悦,重赏有功之诸侯——姜族族长姜诚封为申伯,西陲大夫秦其封为秦伯,连秦族另一个嫡子都破例封为梁伯……”
“故而?”方兴打岔道。
“明知故问,今日封罢诸侯,明日自然是对西征功臣论功行赏。”仲山甫拧了一把方兴,笑道,“你可曾记得,我等年初随天子御驾亲征东夷,归来后当即记功而晋升。此前天子亲口承诺西征将士双倍计功,兮兄之功又远超三位新封诸侯。你说,天子该封兮兄为何等官职?”
“兮兄已然是中大夫也……”方兴面露为难之色。
“方老弟消遣愚兄否?”仲山甫拉着方兴上了轺车,“你食禄于大司马府,岂能不知程伯休父已递交辞呈一事?”
方兴确是没想到此节:“你是说……程伯大司马之位,将交给……”
“大司马兮吉甫,”仲山甫眉飞色舞,“布衣出身者能出任九卿,此乃大周开国以来头一遭!你说是否可喜可贺?”
言罢,仲山甫下令御者驾车前往大有楼,二匹骏马在镐京城的夕阳下马蹄轻快。仲山甫显然很是兴奋,他由衷地为兮吉甫高兴。方兴虽被其情绪所感染,却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预感。
“文武吉甫,大周之至智者也,智极则易招致毁谤。”方才申伯诚的这句预言,随着夏日午后的微风,一直在方兴耳旁萦绕。他企图忘记这些隐隐的不安,但一闭上双眼,眼前却又出现班师回镐京途中,太保召公虎给自己看的那两封弹劾奏章……
轺车停在大有楼下,兮吉甫的车马也次第抵达。仲山甫为其准备的惊喜显是精心筹划,以至于兮吉甫被侍者带到大有楼雅座后,才发现两位挚友已设下宴席,为其庆功。
“幸好此楼乃仲山老弟产业,”兮吉甫微笑地摇着头,“否则就凭兮甲的俸禄,要自费如此一顿饕餮大餐,怕是得饿上三年罢!”
三人有说有笑入了席,把盏言欢。虽说三人都从太原同路而还,但此前皆在各自岗位值守,互相交流机会不多,因此觥筹交错间,叙旧闲聊,好不快活。
“方老弟,”仲山甫已有三分微醺,“布衣五大夫中,唯独你仕官年限最短,需明年才能考功晋升,甚是可惜。”
“方老弟起点可不低,”兮吉甫道,“初入仕便是中大夫、职方氏,且是大司马手下要职!”
“若兮兄高升大司马,”仲山甫微笑着看了方兴一眼,“方老弟倒反成兮兄手下也!”
“那卑职便先参见主官!”方兴大笑着端起酒爵,一饮而尽。他此时见兮吉甫神色轻松,想其心中已对大司马一职势在必得,反倒不再担心他为朝中流言蜚语所中伤。
“方老弟虽非今年考功晋升,反倒不是件坏事。”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