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喟然长叹,道“连将军这样智勇双全之人,都对将至的大祸丝毫不觉,也难怪世人愚昧,不能体察我们南衙士人的苦衷。将军,您为什么偏偏忘了回鹘呢?八十年前安史之乱时,回鹘先以勤王之名劫掠洛阳等城池,后又联合吐蕃攻占长安,好在是时我大唐虽处内乱,但凭借着盛世的余威和战神郭子仪的惊世神武,回鹘只能伤我大唐之皮表,尚不能动之筋骨。但今日情势险恶,已非昔时可比,大唐内有权阉乱政、外有藩镇割据、周围强番环伺,国力衰微,人心不稳,回鹘图谋中原久矣,如何会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杜慎言仍是半信半疑,道“回鹘就算真有图谋中原的野心,但也未必现下就有实际行动,何况这野心也是大人您自己推测的。回鹘与我大唐乃甥舅之国,向来交好,凭着推测就断定人家有不轨之举,末将不敢苟同。”
老者闻言后闭合双眼,不时上下缓慢颔首,似在沉思,良久方道“看来要让将军相信,还得有确凿之证!”又作揖向李昂禀道“陛下,老臣想让杜将军亲眼见下北方来的客人。”
李昂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也罢,杜将军乃寻根探底之人,总是要让他亲眼见着,方能消除他心中疑虑。去将注吾合素将军带来吧!”说到后面时,李昂已是对着大殿门口方向言语,音量也大了几分。
门外立刻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回答道“是,陛下。”声音显是出自一个阉人。
未过多时,一名男子走入殿中,杜慎言细看之下,总觉该男子外貌怪异该男子高鼻长脸、眼窝深邃、脸部棱角分明,最为显眼的是一头浓密的赤色长发粗犷散落;身着对襟翻领贴身短衣,脚踏长靴,腰间协跨皮包;身形高大,足有九尺,步伐沉稳迅疾,自带山岳气势却又不失朝气活力,一看便异于汉人;但又有黄肤黑瞳,和汉人有几分神似。这种胡汉相间的外貌,让杜慎言产生一种奇怪的矛盾感。
男子向李昂行礼毕,坐到杜慎言右手边的翘首案,李昂对男子道“注吾合素,你们黠戛斯世代与回鹘交战,对回鹘最是了解,和我们说说这匹凶残的狼吧!”
“说到回鹘,没有人比我们黠戛斯更有发言权!”注吾合素一开口,杜慎言就被其极其标准的汉语口音吸引了。长安城内的番邦异域人口较多,远的有安息、大食,近的有吐蕃、回鹘,虽然大多已久居长安、精通汉语,但开口吐字总是不免带上本民族的发音习惯。如注吾合素一般将汉语讲得字正腔圆的番邦人,杜慎言还是头一次见。
“回鹘勇猛、贪婪、残暴、狡猾!我们黠戛斯九部,生活在极北的坚昆(今俄罗斯叶尼塞河上游)地区,水草丰美、天青地阔,每年的牛羊收成都很不错,与周边部族通商交好,日子安定、和谐。”
注吾合素标准的汉语口音略带低沉,继续娓娓地讲述“但九十年前,回鹘逐渐征服了我们周边的部族,而且蛮横地要求我们臣服,否则就要血洗黠戛斯。我黠戛斯五十万部众,皆是热血勇毅之辈,岂能束手为奴?遂在天宝九年至天宝十四年(公元750年至755年)与回鹘接连爆发了三次大战。”
说到此处,注吾合素忽然放缓语速,声音也变得更加低沉。
“天宝九年,贪漫山(今俄罗斯萨颜岭)之役,回鹘英武可汗率十一万骑参战,我黠戛斯众部在俱力贫贺忠阿热率领下共八万骑迎战。黠戛斯勇士骑射突进、勇往无前,无奈器不如人。回鹘人马具状皮甲,手执强弓利刃,弓刀剑矢皆依唐制,盾甲之固、刀矢之利非我黠戛斯可及。更有英武可汗精锐亲卫5000骑,号曰‘铁衣人’,人马具装铁甲,明晃如镜,手执八尺长刀,于沙场上奔走如雷、穿越无阻,挡者尽皆披靡。可怜我黠戛斯勇士,只有木盾木甲蔽体,与回鹘战十不能折损其一!此役我族四万勇士惨遭屠戮!”
注吾合素的声调已显悲愤!但依然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