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敢陷入我大禹朝的人山人海,他进得去,还回得来吗?”
薛太岁斟酌着用词,出言缓慢“候万京无需回来了,劫掠过京师,北上乌兰巴通,直接出了草原,就回到北蛮了,我大禹虽有万里长城,何时阻挡过北蛮骑兵。”
李崇信气极反笑“攻打白犀关乃陛下下诏,不管候万京如何运作,本都督定然要攻打白犀关的。”
薛太岁头低得不能再低了“义父,关节之处正是在此。白犀关不可守,北蛮也知道。白犀关城破不难。难的是,是义父攻取了白犀关,那是功高震主,赵丞相不答应,陛下也必定不答应;若是赵金英取了白犀关,那李家军就再无用处,随时都会被裁军,那时义父何去何从?我李家军原本十万,连年征战耗损巨大。如今只剩下三万人马。五年了,朝廷可曾给李家军送来一兵一卒?这其中的原委,义父难道不想想吗?”
他这几句声如洪钟,显然是激动过分了,此刻磕头流血,苦苦诤谏。
李崇信望着这个曾经的义子,一种悲喜交加的情绪涌上心头。
义子长大了,不光是眼光,朝局、屯边、战事、兵马仓储,几乎面面俱到。
薛太岁说的这些危情,自己又如何不知。
功高震主,自己早就功高震主了。暗想我李崇信十七岁从军入伍,镇压儒党叛乱,智擒叛臣高举业,禹检皇帝就称赞过自己可托大事;
二十年前,帮助大行皇帝收复蛮荒,一举将大禹疆土向南推向了南海,有朝议加封威远大将军,领尚书衔,自己推了;
拥立新君继位,执掌左武卫军,扫平陈王叛乱,新君下旨要他做辅国大将军,并将昭阳公主下嫁,他以匈奴未灭,何以为家的理由又推辞了。
他李崇信将朝廷兵马一概奉还,自己招募乡勇组建了李家军,驻守北疆十余年。若说功高,就是当今的辅国大将军屠彬当年还是自己的副将,酒后常言“我这个大将军,是李兄让给我的。”
自己做颖州兵马管代的时候,当朝赵丞相还是个笔帖式呢。
如说镇主,他李崇信从未做此想。精忠报国,马革裹尸是他一生的理想。
记得当今陛下即位之初,有御史言官声称李家军自行招募,难于管控,建议消除他的兵权。禹僖皇帝以废言乱政的名义直接把言官腰斩了,还拉着自己的手,亲亲谆谆“爱卿身为国之柱石,勿因一人之言,恶天下言官。”
禹僖皇帝那渴望寄托而又无助的眼神,是他这辈子不能忘怀的。
此刻,李崇信稳了稳神,出口道“若依着你,现下应该如何行军?”
薛太岁转了转眼珠道“以上党郡为依托,西攻泽州府,南下中山国,与马边城连成一线,听调不听宣,以此自保。这是最后的机会,义父勿再迟疑,否则大祸必至。”
薛太岁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李崇信拍了桌子“什么以此自保,你这是让我割据称王。”
李崇信继续冷声道“我却不知道,我义子薛太岁一贯是谨遵父命的正直君子,哪里学了这些奸猾之谋,难道是官做大了,也知道鬼蜮伎俩了不成。你出去吧,念在父子之情,我就当你今天从来没有来过。李家军从此再无薛太岁之人。”
薛太岁犹自不起,嘴里大呼“义父不顾自身安危,成就虚名,难道也不管全军将士死活吗?”
李崇信端起茶碗“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他们既入李家军,当知鞠躬尽瘁,报效朝廷。后会无期,不送!”
薛太岁知道这是端茶送客的礼节,拖着缓慢的步子,摇摇晃晃走出了大厅,外面风雪正大,他却不愿离去。
军营中立时传遍了薛太岁被李家军除名的消息。
邱八早晨执勤,看见薛太岁居然在书房门外跪了一夜,浑身已经裹满了银白,手里犹自捏着那枚青黄的橘子。苦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