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越发有了些只从君命而少谏言少张罗的趋势。
——锋芒俱敛过头,几近退隐。
这也是阮雪音个人的判断。来霁都前她便听闻,纪相如今已不太自行组织臣工议事,大部分需要商谈之要务都直接放在早朝上奏议再请圣裁。
至于他与顾星朗会否单独论事,她不了解,自然也不能打探。
但她总觉得,如果顾星朗对纪家防范,又越来越看不懂他这位恩师,那么将资历更浅功力更弱的纪平放在一个便于观察又易露马脚的位置——
如果有马脚的话。就是必行之举。
淳月长公主下嫁,或同此理。
当然,所有这些猜测判断她都从未与他讨论过。
哪怕现当下无论她说什么都可能不会受他责难。越是如此,越该自觉。
她想起来他的睫毛。
“我哪知道。”淳风作答,撇着嘴,“可能懒吧?又或者对当官没兴趣?”
不对。他要扬名立万争取竞庭歌,怎能不入朝为官博功名?
“怎么又迟了?说你不认真还不承认,还跟我瞪眼,你这——”
纪齐远远就看到了阮雪音。而并不知道那是阮雪音。遥看姿态裙衫不是阿忆,绝对不是婢子,肯定是主子。
他以为是哪家小姐。柴一瑶之类的。
这顾淳风又来找他晦气。他暗道。所以此刻扯着嗓门由远及近喊过来,他没好脸,语气也比平时更加不善。
阮雪音未动声色。顾氏与纪氏之亲厚,淳风和纪齐这种冤家尚且如此,顾星朗同纪晚苓相处十几年,又该是怎样相熟相知呢?
而纪齐终于到了跟前。
也就变了脸。
淳风旁边这位之貌美之通身气度,非霁都城内任何一家高门小姐可比。一袭湖色裙衫虽款式绣样清简,其材质并领间袖口风毛之上乘却显然非皇室中人不可用。
此人乃四夫人之一。他与先前那教习作相同判断。
又莫名熟悉。不是长相,只是感觉。
是为绝色却与名门闺秀完全两样。卓然出尘,翩然若仙。像她。
“见过珮夫人。”他出口比脑子快,几乎是瞬息反应。
“纪公子。”阮雪音颔首致意。
顾淳风颇惊奇,挑眉道“你没见过我嫂嫂吧?怎的突然这般有准头。”
纪齐挠头,不太好意思,“世间仙女皆出蓬溪山。错不了。”
顾淳风眨眼再瞪眼,“你可真是——”转而去看阮雪音,对方倒没什么反应,遂转回来向纪齐一脸正气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叫我九哥知道不扒了你的皮。”
当面品评容貌,确实不合规矩,有轻薄不敬之嫌。纪齐反应,赶紧躬身揖手“纪齐失言。珮夫人恕罪。”
“无妨。”阮雪音淡淡一笑。
当真惜字如金,除了必要应对连半句客套话都没有。姐姐所言不虚。纪齐暗忖。
顾淳风转一回脑子又转一回眼珠子,嘻嘻笑道“嫂嫂来陪我练马,顺道参观骐骥院。便宜你了,刚好沈疾今日有事,让你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得见当朝珮夫人。”
听雪灯亮,“当朝珮夫人”之名已是与“当年明夫人”比肩。阮雪音很不习惯,颇觉尴尬。纪齐深觉有理,却不知该怎么回,总不能来一句——
荣幸之至?
于是挑了另外一项应道“沈疾哪天没事?除了最开始那十来日每天来教,最近加起来怕超不过三回?还不是我这冤大头日日这时候在此守株待兔。”
“嫂嫂,”顾淳风面露嫌弃,“守株待兔这词不是这么用的吧?”又转向纪齐,“你到底姓纪嘛?堂堂书香世家连个四字成语都用不对,当真有辱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