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衰败之气顿时连浓妆也遮掩不去。她过了好半晌才惨笑道“好一个俞皇陛下!好一座安京都!我本以为有‘络新妇’至少让我安身立命,实在是没想到……南夷国使节毒杀俞国安王,多好的开战理由!崔始阳,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中吗?”
时至今日,雷鸣稚些才明白从踏上俞国土地的那一刻开始,自己早已变成了俞皇和安王两人之间博弈的一颗棋子。南夷死士被人渗透,义父有难,她只能寻求俞国皇室的帮助。可她代表着南夷国,无论进入哪一方的队伍,都必定会招来另一方的疯狂打压。她算到了崔始宸想要崔始阳的命,也算到了崔始阳绝不肯坐以待毙,却没算到渗透入南夷死士的正是她投下筹码的天干十卫!
谁能想到在蛮平步步紧逼的危机下,崔始宸竟还有着想要一口吞并南夷的野心?谁能想到他便不怕粉身碎骨?!夕夜姬就那样跪在地上大笑,眼泪冲刷着浓妆,从尖细的下颌滴落时已经在脸上爪耙似的刨出惨不忍睹的痕迹。
“你完不成毒杀我的任务,天亮便是那位爷的人来了。”安王无视了雷鸣稚些的惨状,声音平淡如水“你选择自尽的话,随舟还可以帮你一把。”
轮椅后面,面色冰冷的女婢走上前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白绫“夕夜姬,你可以整理一番妆容再上路。我手下有分寸,不会让你太痛苦。”
死亡近在眼前,几乎可以闻到从地狱里传出来的恶臭。雷鸣稚些死死盯着那条惨白的白绫,无法控制地在脑海中预演自己的脖子会如何被绞到变形……巨大的窒息感袭来,雷鸣稚些终于崩溃了!她死死抱住身边的廊柱嚎啕起来,用母语喊着父亲的名字,喊着最亲近的美香……
故土啊,故土!千万里之遥的南夷国!
温柔的黑色土地,只要播种就会长出硕果累累;清冽的温泉,只要把嘴凑在上面便一直甘甜到心底;广阔的天空与蔚蓝的海相接处,远远听到咸腥的海风低声吟唱,仿佛用尽千年诉说着渔人的自由与海岛的孤独……而如今,这一切都将要离她远去了,将她抛弃在这里,抛弃在冰冷的俞国安京,这可怕的囚笼。
“不要,我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还有‘络新妇’,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雷鸣稚些脱下了一切骄傲和枷锁,终于像个十一二岁的幼小女孩般,满脸鼻涕眼泪地大哭起来。
天已经微亮了。随舟手中的白绫随着清冷的晨风飘动,她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公子,突然放手,让那白绫随风飘去了不知名的远方。
安王无奈地看着坐在廊下哭得狼狈不堪的幼女,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解开腰带,将自己的外衣剥开,露出白玉般光洁的胸膛,他用力在自己的胸口上拧了两把,顿时皮肤上点点红痕“雷鸣女,你不想死是吗?”
雷鸣稚些哭着又往后缩了缩,手里还是死死抱着廊柱。典客署外传来了金属鳞甲的摩擦声,那是崔始宸的黑甲亲军特有的声音。
“不想死就过来——!”
随着这一声低喝,雷鸣稚些感觉自己的身体整个从金银缕的华丽唐衣中剥离出来,几乎地塞进一个微凉的胸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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