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棠带着难以察觉的怜悯神色看了萩娘一眼,犹豫着问道:“女郎,您可曾想过,若是主子他,他真的娶了那朱氏女为正妻,您可还愿意做他的妾室吗?”
萩娘先前便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她几乎是不能相信谢琰会这么做,然而如今她也不能回京去看个究竟,只是下意识地避开这件事而已,听得采棠这样直白地问了出来,她只觉得心上疼痛无比,如同一道崭新的伤口,还没来得及愈合便又被翻了开来,血肉模糊之外,竟是还撒上了盐,痛得无以复加。
采棠见她面色苍白,自知失言,忙跪下告罪道:“奴婢错了,女郎快别把奴婢的话放在心上,主子那么疼爱您,又怎会娶旁人为妻呢,不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便是那些人传错了罢了。”
谢裕亲口确认的事情,又怎会是传错了?
即便是权宜之计,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琰郎怎能如同儿戏一般,轻轻松松便娶了呢?
想到那个与谢琰有些婚姻之约的朱氏女子,萩娘便觉得一阵心酸,不过是出身不同而已,自己为何会穿越到这个如此注重门第家族的朝代,又为何会爱上这样一个高不可攀的男子?
即便是她再聪慧,再稳重,也难免会有每个女子都无法避免的情绪,妒忌。
萩娘正心神不宁之际,却见那神神叨叨的刘穆之在帘外轻咳了一声,便毫不扭捏地打了帘子进屋来,远远地坐在离床榻最远的绣墩上,客气地说道:“抱歉,方才我想来看看您的病情有没有反复,却正巧听见了你们主仆的谈论,便不请自来了,想要同您私下谈论几句,却不知您意下如何?”
采棠愣愣地看着他,呆呆地说道:“你,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进来……?”
这可是旁人内眷的寝居,这也太不合礼数了。
刘穆之淡淡一笑,自矜地学了一句阮籍的名言:“礼岂为我辈设也?”
萩娘不怒反笑,觉得此人还真是应对机敏,不复先前那种木讷之态,她从容地说道:“您想说什么便说罢,只是我这侍女与我十分亲厚,不需要避讳她来说。”
她毕竟不是十分信任刘穆之此人,故而不敢轻易地屏退了采棠与他独处,毕竟如今寄奴不在,采棠又是身有武艺,即便他有什么不轨之心,倒也不怕他乱来。
刘穆之怎会不明白她这些小心思,当下微微一晒,淡淡地说道:“于情于理,在下都该遵从您的意思。”
他轻咳了一声,正色说道:“您可知这世间至贵至重者何物,至轻至贱者何物?”
这样的谈论方式,正是当下最流行的清谈,以一话题为由,引出无穷无尽的各种思索,采棠与萩娘在谢府的时候,也曾躲在屏风后,倾听他与好友亲族之间类似的谈话,却没想到这古怪的术者,竟然也是此道的爱好者。
当时士族女子身份亦是十分尊贵,并不仅仅是男子能进行这种谈话,征北将军谢玄的胞姐谢道韫便是精于玄谈的贵族女子,可见当时的社会风气,并不是那么绝对地轻视女性。
若是名流之间,高朋满座之时,这样的对话答得一个不慎便会身败名裂,然而如今只是在萩娘的寝居之内,她虽是十分惊讶,却毫无心理负担,略略一想便微笑着答道:“是一个人的德行,若是其人心性贵重,自然令人如沐春风,即便是他的敌人也忍不住钦佩他的操守;而若是其人心性低下粗鄙,不能容人,则即便与之亲昵之人也会看不起他。这正是我认为至贵至重,至轻至贱的东西都是德行的原因。”
刘穆之眼中微微露出了一些赞赏的神色,古语曾说过,鲲鹏绝不会与燕雀为伍,长鸣于山中的唯有鸾凤之音,古之人不我欺也。
英雄身侧怎能没有睿智的妇人相助呢?
这小姑子果然不是没有头脑空有美貌的,不愧是刘郎看重的女子。
然而这个话题不过是他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