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梁如此温柔的样子。
在学生面前,他是不苟言笑的先生,在院里是不擅交际的博士,可在他的夫人面前,却笑得像个孩子。
付志梁同夫人在小厨房里一同忙活着,夫人烙饼,他负责切菜端盘。
我们不过三人,却张罗了共八道菜。
酒过三巡,付志梁有些醉了,他红着眼对我说“文人骚客,对国家建设有何做益,除了写些卖弄风情的文字,无病呻吟一番,那诗词可能填满决堤的河岸,摊派赋税还是谷物比例分配?”
付志梁又喝了一杯,摇摇头道“文官当道,算学部都没落成甚么样子!先帝在时,算学是如何的鼎盛先进,如今全都破落了。”
“我一生郁郁不得志,胸怀抱负却无处施展,除了卖力教书我已无可能做之事。”付志梁撂下酒杯,有些凄凄“好在我得了你与离若两名弟子,后继有人,甚是欣慰,我金舜算学总算没有绝后。”
付志梁从袖口抽出一沓折叠好的宣纸,递给我。
“这是?”
“这些年我和内人接济了些贫困学子,寄希望于未来栋梁,望能重新崛起算学,才能稳固根基建设。”
我默默地展开宣纸,厚厚的纸张上写着密密麻麻地名字和地址。
“这些名字望你回去誊写一份,若日后有机缘,我希望丫头能带他们走上算学的路。”
“我老了。”付志梁叹了口气“今天的话题有些沉重,可我已快到了七十而致事的年岁,左不过就是这两年的事儿了。”
再看付志梁发白的袖口,我晓得了他为何如此清苦节俭。
可我依然想不通,觉悟不够。
临近腊月,京城突然降了大雪。
棉絮一般轻盈的雪,落在光秃的枝丫上,压得柳树沉了腰。
我从小生在鲁县,那里四季如春,温暖和煦,从未见过如此洁白之物。
傅书业来了信,他言,“秋色已深,塘下日冷,红尾鱼也犯了懒,平日不大追咬池中饵了,落叶纷飞,秋风瑟瑟。算来日子将近,盼妹除夕归来。”
彼时我正被年终总结和为年尾大考出具考题忙的焦头烂额。
傅书业的信被我堆在高高的案台上,一时忙碌起来,便忘了回信。
再想起时,已是小年。
带着发放的年禄和平时攒下的月俸,我开始收拾行李。
京城处处张灯结彩,平日被束缚劳作的人民全都蜂拥上了街,各个商铺也都在门口竖起打折促销买卖年货的牌子。
付志梁送了我一双云头锦鞋,他记着那日我被林菀菀踩在脚上的样子。
我回赠一支紫毫笔,替换下付志梁那支已经刺毛的毛笔。
城中新开了家典当铺,我是走到附近才发现。
这当铺便开在了范当生请我喝茶的茶馆旁。
“城南二进院绝当,风景秀丽南北通透,交通便利配套齐全。”我轻声念着“超低价,可分期付款。”
脚不知是怎么不听使唤地走了进去。
当铺老板拉着我一路行至城南,南到不能再南了,再南便是城墙高楼了。
“这是如何体现交通便利的?”
“姑娘瞧,出了院门便是城楼,城楼口便有马夫,这可是四通八达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脚力啊!”
“那配套齐全呢?”
“姑娘您再瞧,出了院门便是城楼,城楼口有茶水摊、包子摊、首饰布匹摊还有四处行走的赤脚医生,吃穿住行医疗保健,这是全面覆盖。”
“那风景秀丽呢?”
“姑娘您再再瞧,出了院门便是城楼,城楼口种有一颗数十年的大槐树,春夏乘凉避暑最是舒坦,绿叶遮荫,护目养神,好不惬意。”
“”
我不说话了,他忒能胡诌。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