椽,刨翻碳泥,从废墟下拉拽出奇奇怪怪的形状,拿眼睛看上一眼细细抚摸,或叹一声轻轻安置他处,或一把抱在怀里还过魂魄般嘶吼嚎啕。
镇子西边还囫囵些,从码头方向过来镇东这一路,商户民宅十不存三四,瓦砾碳土上白幡飘展,香灰蔽日,侥幸余生之人寥寥,偶有悲嚎,闻之寸断心肠。
韩三在一株烧成鬼爪般的老槐前站定。
这一路走来,实比听闻密报来得血腥残酷,初到古秦朝的那一丝新奇快意,早就随着脚下的步子杳无所踪。
不远处,正指使手下人支灶烧水的老管事何添寿忙要过来问安,却被韩三摆手示意,无需理会自己。
镇上幸存完整的几户殷实人家,虽惊魂未定,却也强撑着振奋精神,打开库窖派粥散米,以尽乡梓绵薄。
在海匪袭杀的当夜,胡麻的县丞本是听县令的呼喝去邻乡引乡勇救援的,却在混乱中被海匪在大腿上剁了一刀,翻倒在沟渠里捡了一条性命回来。
此时,县中令尉皆死于匪患之中,哪怕断了一条腿也要挣扎起来主持公事,不忍放任乡民失了最后的凭仗。
把伤腿捆扎严实了,拄着拐,有老仆陪着,胡麻县丞一瘸一点的走来粥厂巡视,还要兼顾一下破家失亲的乡民安置。
视线穿过满身破烂的乡民,胡麻县丞一眼就看到,镇东石牌楼里的那株过了火的大槐树下,站着一个衣着整齐的年轻人。
此人束发青袍,负手静立,观之颇有威仪,身后更是站着两个剽悍的青壮扈从,更增三分煞气。
走的近了,县丞愈发觉得此人面善,不由分开人众,跛着脚再上前些,径直问了过去,“这位小哥看着好生面熟,不知是哪一家的才俊。”
“敝姓韩,家严讳景明。”
“你,你是韩翁的……下官胡麻县丞,见过千户大人。”说着就要施礼。
韩三哪里会受这样一礼,赶上前一步托住县丞的两臂,“不必多礼,县丞大人行动不便,且这边坐下说话。”
说着话,自有人搬了椅凳过来,让两人在树下宽坐。
按古秦的规矩,朝上宫中分文官、武官、内官三系,另有外戚和就藩的皇子两属。
韩三份属内官,内府织造局下黑衣纵职千户,从四品,黑衣纵掌中洲物议,奏风闻之事,拘叛逆,定刑名,端是煞气凛凛,官民齐喑。
这份权势,要唬住一个从九品的区区县丞,自是极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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