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战斗的讯息正朝梓州城的指挥部中汇集而来。
火把的光芒染红了雨后的长街矮树、小院青墙。虽已入夜,但半个梓州城已经动了起来,面对着越来越明朗的战场局势,预备队冒着夜色开拨,参谋部的人进入随后事态的筹划工作当中。
如何收治伤员、如何安排俘虏、如何巩固前线、如何庆祝宣传、怎样防御敌人不甘心的反扑、有没有可能趁着大胜之机再展开一次进攻……许多事情虽然先前就有大致预案,但到了现实面前,仍旧需要进行大量的商议、调整,以及细致到各个部门谁负责哪一块的安排和协调工作。
许多事情,这个夜晚就该定下来了。
彭越云匆匆赶到总指挥部附近的街道,不时可以看到与他有着相同装扮的人走在路上,有的成群,边走边低声说话,有的独行飞奔,面容匆忙却又兴奋,偶尔有人跟他打个招呼。
这样的情形,与演艺故事中的描述,并不一样。
他心中这样想到。
自小在西北长大,作为西军高层的孩子,彭越云儿时的生活比一般贫苦人家要丰富。他自幼喜欢看书听故事,年少时对竹记便大有好感,后来加入华夏军,喜欢看戏、喜欢听人说书的习惯也一直保留了下来。
即便在竹记的许多演艺故事中,描述起战争,往往也是几个将军几个军师在战场两边的运筹帷幄、奇谋频出。人们听过之后心中为之激荡,恨不能以身代之。彭越云加入总参之后,参与了数个阴谋的策划与执行,一度也将自己幻想成跟对面完颜希尹等人交手的智将。
但随着战争的爆发,华夏军全面投入战局之后,这边给人的感受就完全脱离了某个智将叱咤风云的画面了。指挥部、参谋部的情况更像是华夏军这些年来陆陆续续投入生产作坊中的机械,木楔连着铁钎、齿轮扣着齿轮,巨大的水轮机转动,便令得作坊房间里的庞大机械互相牵连着动起来。
在外界的流言中,人们以为被称作“心魔”的宁先生一天到晚都在筹划着大量的阴谋。但事实上,身在西南的这几年时间,华夏军中由宁先生主导的“阴谋诡计”已经极少了,他更加在乎的是后方的格物研究与大小工厂的建设、是一些复杂机构的成立与流程规划问题,在军队方面,他仅仅做着少量的协调与拍板工作。
也是因此,在外界的眼中,西南的局面或许是华夏军的宁先生一人面对着宗翰、希尹、高庆裔、韩企先、拔离速等一群女真雄杰,实际上在头脑、运筹方面,更为复杂与“人多势众”的,反倒是华夏军一方。
当然,宗翰、希尹、高庆裔、韩企先、拔离速……等人皆是一代雄杰,在许多人眼中甚至是不世出的天纵之才。而西南的“人海战术”亦要面对统筹协调、众口纷纭的麻烦。在事情未曾尘埃落定之前,华夏军的参谋部能否比过对方的天纵之才,仍是让总参内部人员为之紧张的一件事。不过,紧张到今天,雨水溪的战事终于有了眉目,彭越云的心情才为之舒畅起来。
他心中想着这件事情,一路抵达指挥部侧门附近时,看见有人正从那儿出来。走在前方的女子背负古剑,抱了一件蓑衣,带领两名随行人员走向门外已准备好的战马。彭越云知道这是宁先生妻子陆红提,她武艺高强,平素多半担任宁先生身边的保卫工作,此时看来却像是要趁夜出城,显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得去做。
红提还未上马,后方又有人小跑着追出来,低声叫着“红提姐。”这人亦是女子,是跟随在宁先生身边的娟儿姑娘,这些年来这位样貌姣好、冷峻认真的女子总领了宁先生秘书室半数的工作,与总参方面也打过多次交道了。
只见娟儿姑娘手中拿了一个小包袱,追过来后与那位红提夫人低声说了几句话,红提夫人笑了笑,也不知说了什么,将包袱接过了。彭越云从道路另一边走向侧门,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