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是夺人心魄。
南宫不语心下不禁一凛,他此时再也不敢造次,忙于桌前向老者拱手为礼,恳切言道:
“这位老人家,方才南宫言语得罪,还望海涵,请老人家务必为南宫指点迷津!”
“嗯……”白发老者这才点了点头,缓缓在矮凳上坐下,手捋着雪白的长髯,道:
“‘升’卦之错卦乃是‘无妄’卦,两卦相依相连、形影不离。今日你与这位公子一道前来,这位公子是‘升’卦,你自然便是‘无妄’卦了……”
南宫不语这才知晓白发老者何以为自己卜卦之时,竟无需掷出铜钱。他又听那老者徐徐言道:
“‘无妄’者,元、亨、利、贞……原是一个好卦,然则……”
“然则怎么了?”南宫不语惴惴然问道。
白发老者又道:
“然则,天下雷行,物与无妄,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悠往啊!”
“这是何解?”南宫不语愈发地惴惴不安了。
白发老者忍不住叹道:
“这卦象的意思,便是说你会有无妄之灾!”
“无妄之灾?”南宫不语惊道:
“南宫自问,做事一向克勤克俭,从无逾矩之为,又哪来的‘无妄之灾’?”
白发老者道:
“无妄者,刚自外来,而为主于内,动而健!若刚中以为应,则大亨以正,此为天之命也!若其匪正有眚,则不利有悠往……”
白发老者又忍不住叹了一声:
“咳……无妄之往,何之矣?天命不右,行矣哉?!”
徐恪忍不住接口道:
“老人家,此言何解?到底何谓‘无妄之灾’?我南宫兄又该如何避开这一灾咎?”
白发老者摇摇头,说道:
“天地万物,莫不是自无而生有,‘有’为万物主,‘无’乃天地母!‘无妄之灾’者,便是自‘无’中而生‘有’也!既是无中生有的灾咎,又如何能避得开?”
徐恪有些焦急道:
“若我南宫兄,行无妄之往,如何得行?若天不佑他,更如何避灾,切盼老人家指点!”
孰料,白发老者却站起身,又抖了抖身上的烟尘,淡淡地扔下了一句:“我只是个卜卦的,并不是个解灾的。”随即便往西边走去。
徐恪急忙走到老者的身前,将他拦住,又从兜囊中取出了一枚二十两的银锭,欲交给老者。
徐恪求恳道:“我南宫兄这无妄之灾,到底因何而起,又如何可破?万望老人家能够指点一二!”
“心正自无眚,既是无妄之灾,便是无从可起,亦无处可破……”老者淡然回了一句。
这一次,白发老者却没有去拿徐恪手里的银锭,却只是将徐恪的手推开,淡淡地说道:
“今日老夫收了你十两卦银,已然是破例,岂可再贪求多利?这样吧,老夫再为他起一爻象……”
白发老者又是如方才一般,掐着手指演算了片刻,随即道:
“今日他应在六三之爻,六三者,无妄之灾,或系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失也!”
“老人家,何谓‘行人之得,邑人之失’?”徐恪忙又问道。
那白发老者却再无多言,他双腿徐徐迈动,人已朝西边缓缓行去。
“老人家留步,能否再为南宫兄指点几句?”徐恪忙伸出手,本待再扶住那老者的肩膀,怎料,他右手往前一伸,那老者的身形已在三步之外,他再紧走三步,接着伸手,那老者却已然在十步之外。
倏然间,白发老者那苍老而清瘦的身影,便已悄然远去,只留下徐恪与南宫不语,呆呆地留在原地,脸上兀自一片茫然之色……
“行人之得,邑人之失!”空气中,仿佛还在回响着白发老者那绵长沉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