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常贵听说以后拆土房子还有额外补助,就和马嫂回了趟山上,站在荒草满地的院子里心底突然有种凄凉,好好的房子,没人住,顿时失去了生命力,破烂不堪。这房子两间是父母留下来的,另两间是他手上盖起来的,也是他唯一的财产。原本以为搬下山后再无用处,结果碰上了补贴的机遇,待开春的时候再拾掇拾掇,避免等不到补贴就倒塌了。
山里的人,有能力搬出的基本搬走了,马嫂说去常新家找口水喝,于是二人去了常新家。婶子生病了,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常新不在家,估计又去打牌了,屋里乱七八糟的,婶子平时把家收拾得很利落,看情形病了好些天了。
常贵跟马嫂絮叨,说云霞嫌弃他们不会收拾屋子,下次让她看看她小叔这屋,除了物品杂乱,还有尿桶飘出来的臭味让人恶心。马嫂说是婶子生病了才这样的,既然来了,就帮忙收拾一下,烧火烧水,让婶子暖和一些。
常贵说他要回山下,一刻都呆不了,门前四周看不见柴火,水桶也没水,别没事找事。马嫂让他先回去给婶子买点药上来,她捡柴火,挑水,吝啬了一辈子,总要积点德给后人。常贵给常新打电话,让他赶紧买药回去,常新正嘻嘻哈哈的和几个妇女打牌,气愤的说他很忙,老太太就是个普通感冒不用管,过些天就好了。常贵正准备责怪几句,他就挂了,他打牌为了找女人,殊不知那些女人找他为了钱。
叔婶辛苦一辈子全为了他,到头来什么福都没享到,再想想自己对云霞的态度,大概是觉得失去了儿子,心中没有了奋斗的动力。如今人人都羡慕他有一个好女儿,而他所拥有的都是云霞和小斌给的。如果养儿如常新,还不如不养,最可笑的是,他年轻时多盖两间房就是为了给儿子娶媳妇用,如今真是不堪回首,他珍视的一切随着时代变化而被取代,然后归为尘土。
马嫂见婶子缩成一团,就跟常贵商量,把自己留在老房子里的两床被子拿下来给她。常贵想了想,同意,又打电话请人买药坐车到公路尽头,他再去拿。马嫂见他没反对,大概是想起了云霞,如果他们有一天也跟婶子一样,会不会下场更凄惨。
常新年年挖煤,应该存下不少钱,连给婶子买药都不愿,希望她早死。可他不明白,如果老太太走了,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了,那些跟他在赌桌上眉来眼去的女人,谁会陪她度过余生。年轻时骄傲,谁谁配不上他,如今,连个活的都找不到,马家人,怕是遗传的堕落。
朱友贵的案子在半年后定论,除了罚款,判有期徒刑三年。强子积极配合调查,希望父亲能够认识到错误,他对他的爱实在太沉重。母亲得知结果后,晕倒住院,强子全程照顾,也希望能够得到她的谅解。年少时,父亲是杀人犯的父亲;中年时,他是贪污犯的儿子。不管表面上活得多风光,骨子里始终是卑微的存在。
汆籴镇的百姓,听到朱友贵退休了还能被告,欢欣鼓舞,时代变了,他们的话语权越来越宽了。这几年,他们去单位办事,服务态度变亲切了,再也不看脸色送礼了,镇政府在门外还专门设置了一个便民大厅,负责医疗、法律、民政等各个方面的咨询和办理。
庆雪的生意越来越难做,连她自己出门都懒得带现金,好像支付的时候不拿手机就落后一等,和不会玩手机的老大爷不无两样。这还真是个可怕的年代,他们躲过了警察,却躲不过网络支付。唐丁他们去了高速附近谋生,专偷货车司机。她筹划着,如果干一段时间不行,就跟当年一样,去广东搞假发票。
看新闻说广东警方捣毁一个假发票公司,涉及金额多个亿。这是什么概念,她们一年心惊胆战的偷,送礼、分成、大手大脚的花了之后所剩没几万。回忆亦是枉然,如果那时没遇见黄庭亮,结局会不会不同。胜丽和胜阳似乎是她逃不过的劫难,每每想起,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