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早已看出,元帝忌惮父亲,但若是父亲后继无人,大抵元帝便不会这么针对父亲了。
于是他日日变本加厉,就算是母亲气红了眼,拿着大棍子在院子里纷纷地打他,他依旧我行我素。
在月下,母亲恨铁不成钢,一棒一棒打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只是直着背脊生生受着,不认一句错。
没有人明白他的所求,可是他不求任何人理解,他只求他的父母好好地活着。
但是,天不遂人愿。
无论他如何放纵,如何自浊,元帝终究还是不愿意放过关家。
这扇古旧朱红的大门,上面泼染的,都是他父母的血。
看着那扇大门,关无忘似乎还能见到披着外衫急匆匆赶来的母亲,在月下,母亲轻轻扶起倚靠在门上的他,一声声唤着,
“忘儿,忘儿醒醒。”
关无忘握紧了手,如今这座久而失修的府邸,却变成了元帝打脸杨晟的工具,
关无忘未下车,只是看着杨晟道,
“陛下有意打压殿下,不让太子殿下在东宫居住,反而开辟出一个所谓的太子府,太子殿下就真的这么甘心住进去?”
杨晟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混浊的光,道,
“本宫是太子,亦是父皇的儿子,父皇让本宫来此,本宫住进去,又有何不妥?”
关无忘道,
“殿下未必太容易认输,陛下给太子殿下封地,就已经是让太子殿下在百官面前没了脸面,如今若是殿下住进这闹市之中的太子府,岂不是要在百姓面前也没了颜面?”
杨晟道,
“关大人是想让本宫拒不住进这太子府中,以此和父皇公然对抗?”
关无忘道,
“殿下该知道取舍。”
杨晟却一手拍在车横轼上,撑着手,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关无忘道,
“那关大人能取舍吗?”
“是本宫,还是楚冉蘅一派。”
关无忘道,
“楚冉蘅已经死了,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杨晟一字一句道,
“你答应辅助本宫,本宫提出当时,你便一口应下,未免也太快了一些,快得让本宫不由得起疑心。毕竟那时,本宫可是最不受宠,也不得百官拥护看好的一个皇子,你那时在父皇面前大势,是举足轻重之人,轻飘飘便向本宫投诚,你觉得,本宫会相信你吗?”
风吹过,人的衣衫像薄刃一样在手臂上拍打着。
关无忘道,
“殿下在陛下和皇后身边都埋伏了细作,并且一放就是五年,皇后的贴身宫女绯樱,还有陛下身边新晋的内侍李忠,哪一个不是殿下所伏?”
“能够蛰伏这么多年不发,光是这份耐心,就值得臣尽忠投诚。”
杨晟笑笑,转瞬便收起笑容,
“是吗?”
关无忘道,
“不然殿下会如何以为?”
杨晟笑,
“本宫还以为,你与那楚冉蘅的家世都灭于父皇之手,你们是要借我的手,让我和父皇相争,混乱朝堂,趁机一举攻破。”
杨晟声声冰冷,
“而那楚冉蘅,根本就是假死,如今称死不出于世,是顺势借了瓮喻那蠢货的手,有了正正经经的逝去缘由,便一直藏着不出来,就是怕我知道了,会猜想你和他的关系。”
关无忘看着杨晟,
“殿下多虑了。”
杨晟冷哼一声,直起身子,眼神中淡淡的蔑视,
“本宫不是傻瓜,你忍辱负重,想方设法混入朝堂,这种本事,本宫着实欣赏你,也丝毫不害怕你的打算,所以,第一个就拉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