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总是横谷寨最好的时节,三面环山的地形延缓了南下的季风脚步,已入秋末,空气中依然是熟悉的淡淡清寒。高天上几行北雁,引着颈子长鸣,仿佛告知地上生灵,终究要进入林木凋敝的冬季。
闻得雁鸣,穆海棠仰头看了看天空中飞过地鸿雁,右手抚着隆起的腹部,嘴角浮起一抹浅笑,“应该快了吧!”
「此次朝廷募兵不同以往,枢密使曹彬向宋太宗进言宋辽之争非一朝一夕能定高低胜负,故朝堂上下须存战争旷日持久之心。」这话自上而下落到兵部尚书石龙涛书案上——转由兵部酌情拟旨。
太宗这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着实令他头疼上火,看着下面霜打茄子样的小吏,让本是行伍出身的石龙涛越发火大,手掌怒拍案几,“不给老子想出法子来,都他娘别回去了!”
好了,一应兵部官员开始彻夜“长谈”。摘掉官帽,掀起朝服,如酒肆赌坊小民般聚拢一起,你一言,我一嘴,将石龙涛围在中间。时而沉思颔首,时而憨笑怒骂,甚是热闹。
翌日,兵部一纸文书快马加鞭发往各地——『为持续供应补给兵源,以八月为期,各地青壮轮换戍边!』
横谷寨地处宋辽交界,自然首当其冲。文书在冬末刚刚下达,初春时节,包括叶清明、秦牧在内的数十儿郎已踏上征途。
西风暗换年华,叶清明已走一月有余,穆海棠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细数风敲翠竹,即怕那塞外风怒,又怕片云斗暗,最怕战火无情,夜夜祈祷,官人快快平安归来。
金风细细,牵肠挂肚中两月时光已过,穆海棠得空便会到村头眺望一番,此时飞花似梦,绿水桥平,实是相思难耐,时刻盼望着那个身影渐行渐近。
……
北雁越飞越远,渐渐消失在南山尽头,终于熬过八月时光夫妻可以团聚,想到此忍不住嘴角微微翘起,掩不住的幸福在脸上绽放开来。
三日后,海棠相挽白英踮起脚在村口桥头向着官道张望,眉眼尽是焦灼。
“妹妹,别急,小心惊了腹中胎儿。”白英感受到海棠越发用力拉扯她的手臂,口中如是劝慰。只是白英不如海棠细腻,表露稍明显。
“嗯”,海棠轻轻应了声。
就在这时,官道尽头出现一道人影,脚步蹒跚,身体沉重。行至近处,正是秦牧。穆海棠见秦牧只身一人回横谷寨,不祥之感骤然而生。
秦牧见到娘子与海棠立于桥头,立刻浮现起叶清明拼死救己而永瞑沙场,再次悲从心起,快步跑至二人近前,竟“噗通”一声跪在海棠面前。
白英见官人如此,一时没反应过来,愠怒骂道,“官人,这是鬼哭个甚?清明兄呢?”
秦牧泣不成声,喉咙哽咽,“弟妹,秦某对不住你,清明兄……清明兄,他回不来了……”
“秦兄定是玩笑话,官人亲口答应过奴家,一定会平安归来,将孩儿抚养成人。临别前,他还拉着奴家的手商量着孩儿的名字,可如今,如今……”早已泣不成声的海棠,此时突然面色煞白。一股心火上涌,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妹妹!”
“海棠弟妹!”
秦牧夫妇顿时慌做一团,立即背起她赶回家中安放在床上。白英烧了些热水,缓缓喂下。穆海棠幽幽醒来,双目定定低语道“秦兄和姐姐不必担心,奴家暂想独自静静。”
见海棠醒来,秦牧本想把短刀还给她,又担忧海棠睹物思人,只得哀叹一声后转身离开。
屋内恢复了平静,穆海棠缓缓睁开双眼,红红的眼眶盈动着点点泪光“官人,奴家终究是等不到你了……”
此后,穆海棠如少了三魂七魄一般,整日闭门不出,不思言语。常常翻出多少个深夜缝制的娃娃衬衣、新纳的麻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