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淳简直想哭了,朱元璋见一次,骂他一次,最苦最累最得罪人的事情都交给他,还吝啬赏赐,瞧瞧那些科举出身的官吏,没几年的功夫,都有人混到侍郎了。他倒好,费了好大的牛劲儿,还是个区区同知,说出去都丢人!
“你也说了,是送到诏狱,那是锦衣卫干的,跟我没关系,知道吗?”
徐增寿翻白眼道“你装什么无辜?你爹是什么位置?”
柳淳几乎忘了,老爹貌似是锦衣卫的同知!也是副手。他们爷俩太可怜了,要不找老爹打个赌,看看谁能先扶正。
不错……眼下长沙知府是空缺的,锦衣卫指挥使可是蒋瓛。那家伙清廉阴翳,做事滴水不漏,以三爷的粗线条,想要扳倒蒋瓛,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所以嘛,赌局自己的胜算还是大的。
赌了!
柳淳一边想着,一边反驳徐增寿。
“我爹是正人君子,不会陷害无辜的!”
徐增寿才不信呢,“咱要说真心话,三爷再好心,有人要害他的儿子,还能放过?我算是看透了,詹徽必死无疑!啧啧,这家伙算是这些年,干的时间最长的吏部天官了,没想到居然倒在了你的手里,我服了!”
徐增寿仰起脖子,很认真道“大哥,你再教我官场纵横之术吧!小弟要跟你学得更多!”
徐老四总算想起来了,他还是个弟弟呢!
面对这个弟弟,柳淳只有一个字“呸!”
……
进京的第二天,柳淳就被叫到了宫里,而且还是一大早就进宫了,连饭都没来得及吃。
“过来吧,太子走了,也没人陪朕吃早膳了。”老朱念叨着,让太监给柳淳搬个墩子。柳淳谢过,就坐了下来。
朱元璋的伙食向来不怎么样。白粥,小菜,肉馒头,春卷,就那么老几样。
“要不要给你一盘蟹粉狮子头?”
柳淳忙摆手,“够了,够了。已经很丰盛了。”
朱元璋哂笑,“别哄朕,能吃出花样的人不少!朕就听说,有的大臣家里,一顿随随便便的螃蟹宴,就能吃十两八两的银子……不吃螃蟹,光是把银子喂下去,也能饱了!瞧着吧,以后朕就喂他们银子吃!”
是饱了,不但饱了,还永远不会饿了。
老朱是一如既往的嫉恶如仇,柳淳只管闷头吃饭,老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等到吃的差不多了,朱元璋才转到了正题,“长沙的民生如何?所有百姓能不能吃得上……粥?”
柳淳迟疑一下,摇了摇头,“陛下,有差不多一成的百姓,他们一天只吃一顿饭。”
“一顿?”
“嗯!尤其是农闲的时候,更是如此……臣计算过,长沙府的百姓,平均每人只有五六亩地而已,一些穷苦人家,田不过十亩,交了苛捐杂税之后,所余稻谷,最多五石,脱粒变成米,三石五斗,一对父母,加上几个孩子,摊到每人头上,每天也就二三两的粮食,煮成粥,勉强度日罢了。”
“所幸靠水吃水,打些鱼虾,卖了换钱,贴补家用,缴纳赋税。可打渔也不容易,且不说那些淹死的人,光是水蛊病,就能让许多人苦不堪言,臣这次在长沙府,见了不下五百名患者,他们之中许多人肚子大的像是磨盘,浑身却消瘦憔悴,面色姜黄,如水鬼一般!而且患病的多为青壮劳力,他们常年下水,沾染了水蛊,也就不足为奇了。往往一个人倒下去,一家就完了!”
老朱深吸口气,觉得胃有点堵,吃不下饭……他自诩励精图治,但毕竟人力有限,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而且作为农业社会,不管怎么折腾,就是三年丰三年荒,能积攒下来的东西实在是不多。老百姓生活困顿,完全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