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遥登基为帝的那一年,是十六岁。
魏颐死前替她扫清了所有的障碍,交给她的是海清河晏的太平盛世。
边关安稳,民安物阜。
她很少像以前那样的笑,坐在冰冷的皇位上,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在逐渐远离。
盛遥已经记不清阿娘的样子了。
她走的很早。
在她八岁的时候。
忘了那是怎样的一天,只记得好像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她出了门,去到那块空白的石碑下,再也没有回来。
那时盛遥还小,依旧没有人告诉她什么是死亡。
可是她却还记得自己曾问过娘亲的那句话。
——这个叔叔还会从土里出来吗?
娘告诉她,不会。
所以,当她也被埋进同一片土里,和那个人埋在一起的时候,盛遥就知道,她也不会从土里出来了。
那天,她哭了很久很久。
直到很多年以后,盛遥才知道,盛昭宁选择死去的那一日,是魏珩的忌辰。
她养她到八岁,也思念了那个人八年。
盛昭宁走的时候,一身素衣,未施粉黛,怕鲜血弄脏了衣服,选择了服毒的方式,手里紧紧攥着一枚梅花小印,带着笑容躺在石碑下,安详闭眼。
盛遥刚开始的时候对她或许有怨,怨她为什么要抛下她,不管不顾的随那个人而去。
到后来才明白,她活着的每一刻,其实都因思念而痛苦。
如果不是为了盛遥,她可能连这八年都不愿意等。
盛昭宁死后,与魏珩合葬。
空白的石碑上刻了他们两个的名字,如隔半世的光阴后,他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以夫妻之名站在一起。
盛遥在她死后的第二年被魏颐接到京城。
那是她第二次见到魏颐。
他告诉她,他是她的父亲。
外人面前,她改名叫魏遥。但在他的口中,还是叫她盛遥。
她成了皇太女。
作为魏颐唯一的孩子,皇太女的路走的那样顺遂坦荡。
他为她寻来天下名士,指导她的学业,让韩叙手把手的教她武功,招数和娘亲教的同出一宗。
周灵圣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魏颐则亲自教她兵法、权力、制衡,教她作为一个皇帝所应具备的所有品质。
盛遥成长的很快。
在她身上,有温暖仁厚,有杀伐果断。
远见卓识,控权握柄,文武兼备。
某种意义上,她比魏颐和魏珩都要强大。
魏颐死在了一个春日。
是在盛昭宁忌日的第二天,自缢于长华殿那棵杏树下,花瓣飘零满肩。
他被葬在皇陵,与随州远隔万里。
魏颐留下一封密诏给盛遥,死后他的尸身不入皇陵,只葬衣冠冢。
肉身化灰,在高山扬洒。
终有一粒碎小的微尘可以飘到随州,默默相守。
盛遥亲自登上高山,完成了他最后的遗愿。
登基为帝后,她在一夜之间成长。
明媚灿烂的样子逐渐变得沉稳深重,她手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势,执掌风云,却在每一个深夜里,被孤独吞噬。
盛遥很怀念在随州的日子。
是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
她被接回京城后,外祖父外祖母也跟着一起回来。
周危和锦禾打打闹闹的走到了一起,云游四海。
周灵圣教会她医术后,回到漠北。
留在她身边的人换了成了内阁首辅贺穗,大将军迟郁,还有大理寺卿李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