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驽恢复了沉默,他明白谢安娘所说的“别人”里也包括他自己。
良久后,他方才说道“任谁被关了这许多年,一时间也无法恢复理智。我本想等他骂完了,消气了,再跟他解释的。”
谢安娘低声道“他不会变的,我看得出来。”
刘驽叹了一口气,既然人已死去,说别的话已是无用,“我六师父曾经说过,他死后要在他的坟堆上洒满草籽儿,等草长高了,便能作骏马的口粮。”
谢安娘抹了抹眼泪,“我这就去办!”
“算了,我们一起去吧!”刘驽从地上扶起了死去多时的遥辇泰,将他放上一匹马背,牵着马往营地外行去。
谢安娘紧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两人来到一处山坡上,刘驽解下腰刀准备挖坑,发现不远处噶尔海正在祭奠他的二弟乃木器和三弟呼威。两座墓堆相依而建,显得无比亲密。
他望了眼噶尔海落寞的背影,又望了眼马背上的遥辇泰,乃是叹了口气,迎着风继续往前行进。
两人终于来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他运刀疾挥,泥土翻飞。须臾之后,一处方坑呈现在两人的眼前。
他将遥辇泰的遗体从马背上取下,小心翼翼地放入坑中。遥辇泰双目犹睁,他只得为其抹下了双眼。
一阵刀光过后,泥土重新填回了坑中,新土堆垒而起,状似一座宝塔。他曾经听顿悟后的那喀巴说过,僧人死后将骨灰装入宝塔,来生修行或可成佛。他不期望六师父来生能够成佛,只愿其来生不再生于帝王之家。
此时谢安娘已寻来不少草籽儿,盛于裙布之中。她玉手盈盈握起一把,洒在遥辇泰的坟头,“三王子,对不住了。你和我都是苦命人,来生还是做普通百姓,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绿色的草籽儿装点在泥土之间,颇有几分活意。
刘驽静静地看着她撒草籽儿,“过不了多久,这里便会长出草来。”
“是啊,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返回中原了。”谢安娘接道。
“你真的想回吗?”刘驽问道。
谢安娘不禁打了个冷战,“我……我不知道。”她不禁想起来那个阴森森的大太监田令孜。
刘驽低头想了片刻,之后抬起头向她征求道“如果你愿意,不妨跟我一起走,两个人总能有个照应。”
“不,我要回去找铜马。”谢安娘干脆地答道。
她宁愿一人散落江湖,也不愿与一个看轻她的人痴缠。即便经历了如此之多的坎坷,她始终保留着一点宰相独女的傲性。至于会不会真的去找铜马,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罢。
翌日清晨,帐中。
刘驽刚睁开眼,便看见对面的榻上空无一人,谢安娘连夜走了。
他随即爬起身来,试图从谢安娘的榻上找到诸如一张字条。可是找了好久终无所获,谢安娘并没有打算给他留下只言片语。
谢安娘的榻上仅有一件新缝的男式袍子,胸口绣有雄鹰展翅,栩栩如生。他将袍子攥在手心里,迟迟说不出话来。
中午时分,他与契丹八部诸将告别,第一任轮班可汗越兀不列亲自设宴为他饯行。他只喝了两碗便醉了,诸将从未见他的酒量这般小过,乃是面面相觑。
他迷迷糊糊地爬上了马,在众人的目送下,准备南下长城而去。此时孙梅鹤忽然从人群中挤过来,手里牵着七岁的现名为阿保机的颐敦,前来与他告辞。
“你要跟我一起走吗?”刘驽问道。
“不,不,我更喜欢草原。”孙梅鹤连连摆手拒绝。
“你是看上了大萨满的位置空缺,想当契丹国师了吧?”刘驽笑道。
孙梅鹤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