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来了,我倒是没事可做了。”
保姆乔阿姨冲正在给院子里花坛砌着挡土墙的李乐笑道。
“嗨,这种力气活,还得年轻人来,您也干不了不是?”
“说说好长时间了,从这边塌掉一点,变成了一大块,本来还说上街角找个民工来弄。”
“就几块砖的事情,花那冤枉钱。”
李乐右手拿着瓦刀,照着左手上的砖头“铛铛”敲了几下,从小桶里舀出点水泥,甩在已经砌成弧形的挡土墙中间的缺口上,砖头朝缺口一压,瓦刀磕了磕。
“奶,看看,怎么样。”李乐再用瓦刀一刮,把溢出来的水泥撇了去。
一边笑盈盈的张稚琇看了,点点头,“手艺不错,严丝合缝。”
“那是,我还会墁砖呢。”
“墁砖?”
“昂,院子铺地那种墁砖,跟大泉哥学的。”
乔阿姨听了,觉得稀罕,“你这是写文章的手。”
“嗨,笔拿得,铁锹瓦刀就拿得。这有什么?”
看到李乐浸湿的后背,脑门上的亮晶晶的汗珠,张稚琇招呼道,“李乐,赶紧去洗洗,凉快凉快,东西就先扔这儿。”
“哎,就两下,我扫扫就得。”
“不用,赶紧进去。空调给开开了。”
“小先生,你和二小姐进去吧。我来弄,我来弄。”乔阿姨不由分说的从李乐手里抢过扫帚。
“阿娣,你也别弄了,进来一起喝酸梅汤。”
乔阿娣,就是家里的保姆。六十多岁,个子不高,胖乎乎,手脚勤快,烧的一手好家常菜。
李乐原以为就是个钟点工,不过听她自己说起来,倒是明白和老太太的关系。
解放前沪海的保姆,又称娘姨,历史远要悠长过纺织女工和有“湖丝阿姐”,算是最早形式的职业女性。
她们是自由身,有月薪,自食其力。除了解决一日三餐,还能有余钱赡养家里老小,有的挣得比自家老公还要多。
已婚的,东家一般加个姓氏称呼,如王妈,张妈之类。未婚的叫小大姐,多是跟着有做保姆女佣的长辈从老家出来做活。
长辈娘姨给东家引荐,带徒弟一般学规矩,打下手。几年以后,长辈娘姨告老还乡,这些小大姐也就接了班,继续在东家做工。
大户人家里,待遇好,条件好,用娘姨管家佣人这些,讲究都是世袭,知根知底。
沪海人称这叫“养家个”,娘姨即使是告老还乡,东家还会得定期给寄生活费,算是退休金,一直到去世。
去世时,东家还得派家里的晚辈去娘姨家送终。
都说沪海人情淡薄,但这种,老沪海时期的人情世故,却一点不少。
乔阿娣的外婆,母亲就在张家做了一辈子的娘姨。自己也从小大姐开始做,只不过解放后,新社会,被街道安排去了食品厂做工。
不过退休后又回了张稚琇身边,依旧按着老称呼,叫老太太“二小姐”。
这几天见住在这儿的李乐,每天不是读书就是写文章,又听到二小姐说这孙子是燕大的学生,“小先生”顺嘴就叫了出来。
再加上性子和善,会做菜也能摆弄家务,更重要是长得“老登样额”的李乐,倒是比对郭铿来的更亲切。
两老一少,这几天在小院里,轻松惬意。
李乐似乎又找到一个读书的好地方。
和燕京王世襄老爷子那里都是古籍旧藏,还有长安付清梅的书房里,各种军事地图、作战手册训练大纲和情报分析之类的不同。张稚琇那间硕大的,整墙整墙的书架上,满满塞进去的,都是硬皮厚本的近现代和外文的书籍杂志。
三几年的《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