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蓦然发现,我竟然从没有听村子里的任何人包括我爹在内的人叫过我娘的名字。
——他是我爹的媳妇,是呆子他娘,却唯独没有是过她自己。
或许,她也曾是过。
就是那一天,我从睡梦中醒来,看见坐在门口的娘亲,当她亲口说出要离开村子时望向我的眼中那闪动的紧张和希冀,分明是属于一个我所未曾得见过的女子。
——那是成为我娘亲之前的,我的娘亲。
很可惜,我始终不知道她的名字,甚至直到她死去,被埋入地下,她仍旧只是我的娘亲,我爹的媳妇儿。
我突然觉得很惭愧,也很懊悔。
我想直接说我不知道。但是声音就像是被扼在了咽喉之中,进退两难。
黎父见状却以为是触到了我伤心事,很是抱歉地说了声对不起。
然后黎父像是想要转移眼下这种稍许沉重的氛围一般,轻笑着换了个话题。
“其实,婉儿她并非一直如此,只不过昨晚刚好是元宵夜。那对她而言是个极其特别的日子,因为许多年前的一个元宵夜,婉儿失去了当时最好的朋友,自那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
“……”
“不巧婉儿她生下孩子的那一天也是元宵,那晚她流了许多血,就连我也以为……好在后来,她还是挺了过来,只是精神头较从前愈发地不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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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着黎父细数从前种种。
他的声音听着平静,内里却隐含着对于妻子的满满怜惜。
我想,虽然对于黎宵而言,眼前的男子未必是个合格的好父亲,但的确是一个深爱着妻子的丈夫。
“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么多吗?”
末了,黎父突然的一句话将我问得一愣。
我沉浸在对方所讲述的往昔之中,差点忘了这种事情本是不该为外人所道的。
“……为何?”我傻愣愣地脱口问道。
“大概是因为——”
黎父沉吟着,忽地露出一个些许怅然的微笑:“你看起来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我不知道黎父口中所说的故人,和他方才提起的自己妻子的最好的朋友,是否是同一个人。
我没有追问。
黎父也只是摆了摆手。
然后对我说,有空的时候不妨常来家里坐坐。
“这里的大家都会很欢迎的。”
黎父的说法有些奇怪,不过介于他们这一家三口多多少少都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我也没有上心。
只是听见家这个词,依旧会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温暖——哪怕只是一句无心的客套。
我拜别黎父走到门口时,黎宵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高悬的匾额下方,是一身墨绿衣衫的黎宵。
我远远就瞧见少年正百无聊赖地拿鞋尖踢着地上的一粒石子,见我过来了,又装模作样地站直了身子,拿出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过了有一会儿,见我一直没主动搭话,像是忍不住了。
“咳、老头子是不是又啰里吧嗦得跟你说些有的没的了?他年纪大了,就爱胡说八道,你没事,别往心里去。”
“我听你父亲刚才说,虽然他的儿子蠢了些,做事情鲁莽了些……但本质上不坏。”
我看着少年的一张脸颜色变换,几乎已经到了要脱口骂人的地步,又堪堪停住,耐着性子继续听了下去。
“还说,他这些年因为你母亲的事情在许多地方疏忽了你的感受,所以如果他的儿子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令人看不过眼的,还让我不要介意,因为你并无恶意。”
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