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霁,暑风和,高柳乱蝉多。
虽只隔了不到半月多,但蝉声已经从日间响到夜晚。
小厮拿着长竿粘蝉,偶尔树脂用尽了,粘得不牢,吓得围在一旁看的丫鬟们花容失色。
初暑的热气并没那么足,衣裳稍减两件,便能安稳度过整个日间。
自当今圣上登基以来,每年的这个时候,正是万寿节。
与往前几次不同,这回不仅是郢朝周边的各个小国会来庆贺,还有无数闻声而来的游客与商人。
京城自这月初始,便已初见繁华热闹景象。
这么热闹的场景,各地受封的王公贵族自然也要来京庆贺。
先皇子嗣不丰,除了当今圣上三子以外,另有一位公主。
其余都是一些牵扯上些许血缘的表哥、堂妹之流。
在时笙登基之后,一律按照惯例,给了食邑,但大多都留在京城,做富贵散人。
除了那个拿着先皇遗旨疯狂在皇帝底线跳脱试探的……彻王时澈。
目光锐利的鹰隼从树梢掠过,停落在马车上的红衣男子肩头。
剑眉星目,分明是极俊美的长相,却硬生生被眉宇之间的那份乖戾打破,终显出十二万分的阴狠来。
连带着那身红衣,都好似鲜血染就,带着不祥。
马车上也极尽奢华,不同于女子出行的样式,除了有顶篷和背面,左右两侧与前方都是镂空的,马车上的一应摆设皆大剌剌地露在外头。
丝毫不怕有谁来掳掠。
同样一身红黑掺就的束发男子飞身跃上马车,在行进中的马车上依然不动如山,“禀主子,都处理干净了。”
时澈吹了吹指尖并不存在的灰尘,站立在肩头的鹰隼乖顺地不像样,跳到他怀里任由抚摸。
“刮够千刀没?”漫不经心的语气。
跪着回话的男子浑身一紧,头垂得更低了些,“足足千刀,丝毫不少。”
“画师已将其临死前的景象绘下,随时可供主子查看。”
时澈这下来了兴致,稍稍直起身子,语气盎然,“拿来。”
小巧的卷轴被递上,细而长、又白到透明的指尖触上暗色,脸上的笑终于变得明烈。
“赏。”
“谢主上。”
一路招摇地走在路上,连入关的令牌都没拿出来,就被城门口的侍卫放行。
“彻王殿下,您慢走。”今日值班的小统领汗如雨下,生怕自己哪里惹到这尊大佛,丢了性命。
时澈似笑非笑地视线一扫,被扫到的人皆垂头站立,生怕被点到名。
“广延,瞧,我的威名一如既往啊,就是不知……比皇兄如何?”时澈兀自笑得开怀,张狂到不行。
皇兄?
哪个皇兄?
已经“死去”的燕王?
还是……当今圣上?
这话自是无人会答,亦无人敢答。
前来贺寿赴宴的各路人马都心里有了点数,对彻王的张狂与胆量再次刷新认知。
这一行径自是瞒不过宫里那位的。
又或者说,时澈根本就没想过要低调,他就是要时笙难堪。
手上遗旨捧着,封地兵力亦虎视眈眈地护着。
纵使他那好皇兄看自己不惯,又能随意拿自己怎么办呢?
反正他只管自己享乐好了,至于子孙后代?
那不是他应该管的事儿。
知道他目的的时笙倒是不恼,反倒是笑了。
李宝战战兢兢,“皇上……您这是……”
“你不用管,看好底下的人不生事端即可,贺节在即,叫太后那边的人也上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