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正第一次为言官求情了。
朱翊钧则十分耐心的说道:“先生余懋学要只是上奏言事,朕会如此苛求?多少言官上奏,朕都跟他们仔细解释其中缘由,生怕他们听不明白,还让冯大珰帮忙解释。”
“可他这是抗朝廷明旨,朝廷要考成,他说没有人情味儿;朝廷要言官就事论事,以事实说话,他就说阻塞言路;朝廷给杨太宰、成国公谥号爵位,他们就说不顾舆论风评;朝廷要给武将事权,要给武将录功封爵,他就说朕赏罚不明,他还说朝中有奸佞。”
“要朕看,他才是奸佞!”
“庆赏威罚,如此诬告,不做处置,大明何来正气之说?日后这言官,岂不是就靠祖宗成法、先王之法,就可以凭空左右朝局?”
“耳目之臣的确是咱大明重要纠错机制,但是这部分肌体已经腐烂,就该切除到一部分,否则怎么长出新肉来?”
张居正俯首说道:“陛下,臣还是以为得宽宥一二。”
“先生,朕意已决。”朱翊钧却丝毫不肯让,别的事儿也就算了,说一句就依先生所言,平日里他就是这么说的,但是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
闹的不能收场了,大不了发个罪己诏,反正年龄小,不懂,皇帝都认错了,还想怎么着!
“臣遵旨。”张居正思量再三,他就是个首辅,陛下已经做了决定,再反复上谏,更加坐实威震主上了,既然陛下执意要处罚,那就查一查,万一没查出什么,余懋学也就不用入京徐行提问了。
张居正之所以上谏,其实也是知道,只要查,一定能查出什么,他对这个还是很有信心的。
朱翊钧看着张翰,等待着张翰的表现,首辅都替你说好话了,你张翰不给你的狗腿子说说好话?
但是张翰始终一言不发,就这样放弃了他的狗腿子。
张居正让科道言官弹劾,比如张楚城搞王崇古、张四维,王希元搞张翰的时候,总是为自己门下说话,而且只要这两个言官发动了进攻,那代表张居正拿到了直接的证据去证明不是诬告。
但是张翰让余懋学上谏,制造风力舆论,却死活不肯回护一二,君子和小人的朋党,就是如此的泾渭分明,君子问心无愧,因为事实就是事实,基于事实的弹劾,不是无的放矢,而小人的朋党,多数都是这样的虚空打靶,诬告连连。
诬告蔚然成风,天下必然礼崩乐坏,必然人心沦丧,因为正确和错误的界限已经模糊,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想做也不能做,还谈什么天下图治?
朱翊钧看向了王崇古问道:“大司寇以为呢?”
即便是锦衣卫的缇骑拿人,也需要两份手续,一份是皇帝的圣旨,一份是刑部的驾贴,这样办出来的案子,既不是白纸案,也不是黄纸案,而是铁案,拿人自然要刑部的态度。
“臣以为就直接拿好了,能说出这等言论的言官,没点烂事,臣是不信的,拿到京师来,入了天牢,一顿五毒之刑,自然就招了。”王崇古认真的阐述了自己的意见,直接抓,还查他,这还用查?
朱翊钧见王崇古同意,无奈的说道:“王司寇太过于激进了。”
张居正劝皇帝不要激进,皇帝劝王崇古不要激进,朝堂之上,最激进的是王崇古,王崇古和杨博是亲家,余懋学这封奏疏打张居正疼不疼,那王崇古不知道,但是杨博已经走了,杨博已经无法抗辩了。
王崇古要不为杨博斩钉截铁的说话,人心就彻底散了。
“都察院两位总宪以为呢?”朱翊钧又询问都察院的意见,毕竟科道言官归都察院约束。
海瑞摇头说道:“此等大逆不道的言论,臣未见其有一丝的骨鲠正气,不体朝政振奋之意,只为私门所求,为何要在朝为官?干脆为权豪当幕僚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