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眼眸微微阖着,眯成了一条细缝,她下意识的,竟是朝赵王看去。
赵王还在待罪,日子并不太好过。
万万料不到,好好一场宴会,这一次有机会来,他本料着,理应是接下来情况好转的信号,慢慢的,自己又该出现在大众面前,最后这个待罪,改为了戴罪立功。
可哪里想到陈凯之这家伙竟还想折腾。
他脸色很是难看,本来他是想做缩头乌龟看好戏的,可是现在呢,是不行了,因此他连忙起身,忍不住道。
“陈凯之,陛下要杀你?你休要胡说,陛下乃是圣君,怎么会无端这样说,你大庭广众,如此指责陛下,这是臣子应当做的事吗?”
这句话诛心至极。
你这是要陷陛下于不义,作为臣子,指责君王,这本就是逾越了本份,你陈凯之是什么心思?
陈凯之正色道:“臣惶恐不是自己,臣为大陈出生入死,何曾俱怕过死?”
说着,陈凯之似乎像是等待鱼儿上钩的渔翁,眼底里透着笑意。
这笑意,对着陈贽敬,被陈贽敬看了个一清二楚。
陈贽敬突然有点害怕这个陈凯之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可陈凯之说的是实话。
陈凯之怕死吗?
若是怕死,如何能立下这么多功劳,能成为护国公。
他不怕死!
只要他有理,他就可以将天都翻过来。
所以他完全是不怕死的。
因此陈凯之眼眸微微一眯,凛然道:“臣所恐惧的是,陛下小小年纪,竟被人这样误导,假以时日,再被身边某些人蒙蔽,最后是非不分,这是要陷大陈于何等境地?臣所恐惧的,乃是大陈的江山社稷,陛下乃社稷之主,克继大统,承上天和祖宗之命,牧守万民,天下军民百姓的荣辱生死,俱都维系于陛下一身,也都在陛下的一念之间,这是何等大任?”
他侃侃而谈,朗声继续道:“正因为陛下年幼,也因为陛下关系着万民的福祉,所以他的一言一行,他身边人对他的教导,才是至关重要。臣不俱死,陛下若要赐死微臣,不过一句圣旨而已;可臣心里却是惶恐万分,为的不是自己,为的是祖宗的基业。倘若我陈凯之听了这些话,知情不报,或者是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引不起重视,那么陛下为奸佞谗言所惑,以至贻误社稷,微臣……万死不足惜。”
“正因如此!”陈凯之凝视着陈贽敬,一字一句的顿道:“微臣今日,即便粉身碎骨,亦要惶恐,亦要在太皇太后、太后,以及君臣面前,痛陈此事。”
“陛下维系社稷,若有错处,今日若是隐瞒,他日,如何成为圣君?圣人有句话,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若是陛下今日觉得什么话都可以乱说,什么错都可以犯,那么请问他日怎么服众?”
这一番话,真是精彩到了极致。
原本早有许多赵王的党羽跃跃欲试了,你陈凯之当众诽谤陛下,这不是要骂陛下是昏君,这是为臣之道吗?
可一下子,所有人都哑了火。
小错不去纠正,不去重视,将来会怎么样呢?
能将陛下的错误指点出来,这样的人才是忠臣呢。
原本,太皇太后也颇有几分愠怒,她觉得陈凯之有点儿‘过火’了,可此时,她若有所思,似乎也觉得陈凯之,竟然也有一番苦心。
小皇帝此时还懵懂,他只知道,这个他不喜欢的人在这里侃侃而谈,每一个人都很紧张,此时竟有些畏惧了。
陈贽敬不得不佩服陈凯之,这厮这张嘴,还真他娘的能把死得说成活的。
简直是气死人不偿命的。
他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旋即才不由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