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祥摇头说:“肯定是余善微出的主意,那个女人不简单啊。”
朱铭问道:“县衙什么反应?”
朱国祥说道:“向知县升迁了,新来的知县叫庞瑞。此人做了好几年州学校长,估计是穷疯了,一上任就往死里捞钱。简直连脸都不要,打着为朝廷征集粮饷的幌子,一口气增加好几种苛捐。下白村对岸的零散农户,就是受不了这个,才带着土地集体投靠大明村。”
“主簿张肃是什么反应?”朱铭又问。
朱国祥忍不住好笑:“张主簿和白二郎联手,抗拒这种胡乱收税的行为。但张主簿是真心抗拒,想缓解百姓的负担。白二郎和手下那帮胥吏,却是一边抗拒,一边趁机捞钱。”
“张主簿不容易啊,”朱铭生出感慨,同时又幸灾乐祸,“上有贪官,下有污吏,他夹在中间肯定难受,估计是没有心思去管大明村了。”
朱国祥欣慰道:“县衙官吏,斗得越凶越好,大明村才更容易埋头发展。新来的庞知县,主动向大明村示好,估计是想巴结我们两个。他在任期间,完全不用担心外部压力。”
“村学怎样了?”朱铭问道。
“去年全村大丰收,”朱国祥笑得很开心,“好多村民把孩子送来读书,学生已经有五十几个,其中四个还是女孩子。孟昭正在联络旧时同窗,也是一个落第士子,想把那人也拉来大明村做老师。”
五十几个学生,就算只有一半,年龄在十岁左右。等五六年之后,也能培养出二三十个识字少年,而且还都是会数学的,这将是起兵之初的官吏班底。
更何况,随着村民更加富裕,学生数量会越来越多。
真的就叫“富裕”,能吃饱穿暖,再存下几个余粮,他们就觉得日子过得很富。
书信已在炉中化为灰烬,朱国祥脸上笑容不散:“就连严大婆都在出主意,去年村里有了更多余钱,严大婆建议添置六头耕牛。村里雇人专门养牛,农忙时低价出租给村民耕地。村民也可以进献牛草,所献牛草达到一定数量,就能免费耕半亩地。”
朱铭说道:“只要给一个安定环境,百姓的主观能动性就能发挥。而且,农民更知道农民需要什么,严大婆种了一辈子地,她就晓得农民迫切需要耕牛。村里原有的耕牛,数量完全不够用。”
朱铭把洋州士子的书信看完,提笔逐一回信。
又将反复修改补充的陈渊书稿,交给邓夏说:“此书暂名《道用策》,拿回去交给令孤许。让他不要藏私,愿学此术的士子,皆可传抄出去推而广之。”
写完书信,朱铭又去拜访陈渊。
“先生,明日的官船,我要去濮州上任了,”朱铭问道,“先生有何打算?”
陈渊说:“《道用策》已经编撰完毕,这半年来,又向令尊学习了微积分。微积分玄奥无比,我暂时只能领略皮毛,恐怕得用二十年时间去钻研。东京这里,我虽收了上百个弟子,但难以忍受此地的风气。”
难以忍受的是学术风气,为了不被官方刁难,陈渊删除了很多违背新学的言论。
整个徽宗朝,学术控制最严格的地方,一个是开封,一个是洛阳,这两座城市都不适合传播新思想。
陈渊感觉自己是戴着镣铐在跳舞,憋了一年多,实在受够了:“等天气凉快些,入秋之后,我也会离开东京。先去两浙看望恩师,顺便讲学两月,然后就回福建。”
“先生今后便在福建路传播学问吗?”朱铭问道。
陈渊点头说:“回到家乡,建一书院,专门传授道用之学。而且我离家数载,是该回去跟妻儿团聚了。”
朱铭拿出价值三百贯的银子:“先生请收下。”
这三百贯,一半是归还借款,当初开煤炭铺找陈渊借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