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睡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屋里点起了灯。她眯着眼,隔着一挂絮丝水晶珠挂帘看着案头的纱灯。纱灯外头罩着云雾琉璃灯罩,灯罩上竹叶与兰花的纹样映在墙上、地上,就象梦里才有的美景。
“主子醒了。”青荷轻声朝外传话,把帘子拢到一边勾住,捧着衣裳过来服侍谢宁起身。
谢宁摆摆手:“先不穿,备水,我得洗洗。”
她觉得自己身上是脏透了,黏腻腻的不知道出了多少汗,再不洗洗脖子后面估计很快都要馊掉了。
“水备好了呢,”青荷连忙说:“晚膳也还热着,等主子沐浴出来正好可以用。”
谢宁一边起来拆头发一边问:“我怎么回来的?大皇子他们晚膳用过没有?”
“小主子们都用过膳了,皇上适才过来,主子没有醒,皇上就带小主子们去玉瑶亭那边乘凉了。”
谢宁解衣入水,浴水里有一股好闻的青草味儿,谢宁舒服的发出一声叹息,干脆整个人往下一缩,连头一起浸没在水里。
水中也是有声音的。
可能是水波动荡拍撞着浴池石壁,也可能是外头的风声、人声经过水一滤之后,都变成了低沉浑厚的调子。
这一刻谢宁觉得心里特别安定平稳。
她在水里睁开眼,池壁上雕的莲花祥云花纹隔着水波象是在遥远的不可触及的另一端,竟然象是活过来了一样,云雾氤氲浮动,莲花在波影中摇曳多姿。
谢宁从水中冒起来头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
青荷已经脱了外裳,穿着小衣,用帕子包起头发进来伺候。她的一双手是练出来了,捏捶拍打,伺候的谢宁舒舒服服,浑身上下都酥软软舒展开了。
青荷虽然没亲见今天牡丹园中刀光剑影,但是明寿公主借做寿之明密谋叛乱,已经被当场擒拿,牡丹园中血流满地这事儿已经传开了,青荷替谢宁按揉的时候见着她身上有几块青紫,虽然看着都不重伤,可是搁在这一身冰肌雪肤上怎么看怎么刺眼。
主子今天必定受惊不小,也肯定受了些罪。青荷并不敢多问,服侍谢宁擦干头发换上衣裳,就要让人传晚膳。
谢宁看看外面月色:“今天月亮倒好。”
白天日头毒成那样,晚上的一轮明月也格外皎洁明亮,照得半边天幕都亮了起来,天底的颜色就象上好的深蓝丝绒布,一点儿云彩都见不着。
“皇上他们还没回来?”
“回主子,还没哪。”
“我过去看看。让人把晚膳给我提到亭子里头来好了。”
青荷急忙应了一声,又给谢宁多加了一件珍珠色雾影纱的长斗篷。
晚上没有白天那么酷热,晚风吹在脸上还有些凉意。谢宁穿过竹林,沿着圆石铺设的小径往前走,离亭子还有段距离,就听到断断续续的呜咽的笛声。
她站住脚,听了片刻才继续往前走。
大皇子实在是聪明伶俐,学笛子没有多少时日,已经能吹奏一些短曲。只是苦于中气不足,人小手指也短,要不然还能比现在更出色。
笛声中还夹杂着不和谐的婴儿的声音,啊啊啊的仿佛在与笛声应和一般。
她走到桥上时,亭子里的人就都看见她了。大皇子放下笛子往外迎出来,腼腆的笑着:“谢娘娘。”
谢宁牵着他的手,觉得他的手心微微有些潮,额头上也有汗,八成是吹笛子很费力气。
要说这吹笛子的好处,还真是一句话道不完。玉瑶公主情绪很稳,已经数日没有夜惊,白天话也比以前多了一点点。大皇子从学吹笛子以来,原来的咳症一次也没有犯过,据说往年这个时候他在屋子里动不动就中暑气,今年到现在还好好的。
皇上怀中抱着二皇子,这小子脖子上缠着一条白棉布巾,都被口水浸的半湿了,皇上握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