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于邽地盘桓了一晚,次日召公虎便让众将分头行动,筹备两大事宜。
其一,便是让兮吉甫、仲山甫、方兴准备筑城之事;其二,则是让南仲、师寰将元戎十乘编入王师之中,着手准备安排军队于邽地和太原驻军。
邽地虽是传说中伏羲、女娲降生之地,也是炎黄发迹之所,但此地常年为邽戎所盘踞,只有基本的聚落,并无像样的城池。要筑起一座周制之城,还需要耗费不少财力民劳。
仲山甫大致预算了建城与驻军费用,交于召公虎一观,确是所需不菲。
而南仲、师寰方面,事情就相对简单——元戎十乘编入王师之中,专门选拔优秀甲士在戎车上训练操习,以备战时之用。
然而元戎十乘体型过于硕大,并不灵活,在严格限制车辙的中原战场派不上大用场。但在西陲,面对西戎和犬戎骑兵,元戎十乘便是超级利器,故而将之留于西陲以驻防。
于是,召公虎留下南仲,让他率领一师在邽地驻防,并筹划筑城之事。
收拾停当,召公虎当即安排回兵,大军收拾完战利品,顺着伏虎峪班师回到秦地。
秦仲早就率领部族在西陲夹道欢迎周王师。
在此次王师征西作战中,秦部落得到大批牛羊战利品,斩获颇丰,部落实力得到很大提升。秦仲对周王师感恩戴德,在部落设宴,准备为周王师饯行。
席间,兮吉甫问起采集秦地诗歌之事,秦仲心情大好,取出一诗作,道:“昔日天子册封我为西陲大夫之日时,族中善诗文者作了此诗,献上于我。”
兮吉甫倒是略意外:“秦族中竟有如此之才?”
秦仲道:“自先祖非子受封秦地为附庸,国小民寡,如今受封‘西陲大夫’,自然要修习王化,便作此诗以配乐。”
“此乃秦之幸事。”
兮吉甫接过此诗,见其名曰《车邻》,览毕,并无任何表情,恭敬地将此诗交还于秦仲。
“此诗配上秦族乐舞,那才颇具特色!”秦仲今日心情大好,似乎没觉察到兮吉甫的异样,“这几日秦族上下特地排练此舞,便是为周王师答谢送行。”
兮吉甫不敢扫秦仲之兴,自然微笑点头。
不一会,秦族六十四名武士集结在大帐之前,站立八排,举木盾木刀,边吟诵便舞蹈起来:
“有车邻邻,有马白颠。未见君子,寺人之令。
阪有漆,隰有栗。既见君子,并坐鼓瑟。今者不乐,逝者其耋。
阪有桑,隰有杨。既见君子,并坐鼓簧。今者不乐,逝者其亡。”
队伍齐整,动作划一,声音雄浑而悲壮,响彻云霄。
召公虎联想到秦部落百余年来,为了守护故土,不让西戎入侵半步,付出了惨痛牺牲,不禁频发感慨。转头一看身旁兮吉甫皱眉踞坐于席,不发一言,不禁奇怪。
召公虎问道:“兮大夫,你莫非觉得有甚不妥。”
兮吉甫点了点头,见两旁无人,低声道:“此诗怕是不吉。”
“此话怎讲?”召公虎闻言大骇。
“诗言志,歌咏言,此诗歌之初衷。诗歌或为寄托希望,或是讥讽世风。可《车邻》此诗,却言‘逝者其耋’,‘逝者其亡’,不讳死亡大事,凶意骤生。”
召公虎怅然,道:“那此诗意为何兆?”
兮吉甫沉吟半晌,道:“怕是秦仲将罹遇兵灾,恐不久于人世也……”
召公虎闻言,也久久沉默,直到乐舞结束,这才拜谢秦仲道:“秦族皆仁人勇士,有秦大夫镇守西垂,天子可无忧也!”
秦仲拱手道:“此皆天子洪福,非秦仲之功也!”
散席后,一夜无话。
次日,周王师浩浩荡荡,离开西陲而东归。好一个“马踏銮铃响,人奏凯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