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和太子静这对父子,召公虎似乎颇不以为然。而这,自然逃不过卫伯和的法眼。
先说已故天子周王胡,他与召公虎的矛盾与生俱来。
召公虎乃是守旧派代表,周王胡却恰恰相反,这位传奇天子一心针砭时弊,锐意改革进取,以至于重用贵族新锐荣夷公,推行激进的“专利”之策。
为此,召公虎自然全力反对。但彼时他初出茅庐,在大周朝堂之上位尊但言轻,虽有“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之名句流传一时,但周王胡哪里肯听他劝告。
最终,国人暴动爆发,这场惨案被召公虎不幸言中。
但当社稷危急之时,挺身而出的依旧是召公虎。他进宫护驾,派家宰杀出重围,带周王胡出奔彘地。当暴民逼他交出太子静时,召公虎又用自己独子以代,从此,召公虎再无后嗣。
周王胡这一走,就是十四年。
而这十四年对于召公虎而言,却是度日如年。他并不知道天子下落何处,甚至生死未卜,他背负着极大的精神压力,于镐京朝堂之上与周公御说共和执政,重担千钧。
卫伯和说不清,当老太保得知周王胡这些年竟然栖身彘林,过着十四年逍遥日子时,他是怨愤多一些,还是释怀多一些?
而天子驾崩,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召公虎还是不能放松。
他要迎立新君,迎立一位对于国人而言已经早已“死去”的太子。他还要力排众议,要面对朝野非难,扶上马之后,还要再送一程。
召公虎就是这样的忠臣,他总有忙不完的事,操不完的心。
可他费尽千辛万苦拥立的太子静,除了“嫡长子”这个身份之外,就一定比他的弟弟王子友更能胜任天子之位么?卫伯和不以为然。
更何况,前日晚间在太保府密会周、召二公之时,卫伯和也暗中观察得知,这何尝不是召公虎的担忧。
说起来,周王静和王子友的性格是两个极端。王子友温润如玉,少年老成,这一点上,他像极了其临危不惧、温柔娴淑的戎族娘亲;但太子静却恰恰相反,虽然个性不如父王那般张扬,但是执拗的脾气却如出一辙。
更糟糕的是,太子静寄人篱下十余年,身边缺乏严父慈母的教诲,唯一的骨肉手足又两相不知,这样的环境只会早就孤僻多疑的性格,而绝非理想的天子人选。
从理智出发,王子友是个守成之君。大周遭遇共、懿、孝、夷四代周王平庸中衰,又经过周王胡虎头蛇尾的改革折腾,大周若要中兴,需要这般稳定成熟的君主。
但周礼是死的,说不得理智,也容不得更易。
召公虎身为周礼的卫道士,纠结归纠结,但却不容许废长立幼这种篡逆之行发生。他是召公奭的后代,是执政重臣,而不是虢公长父,可以不顾周礼、不顾骂名地立王子友以代太子静。
想到这,卫伯和叹了口气。“如果寡人是召公虎,又当如何?”
他很快就放弃这个假设,毕竟,召公虎不可能像自己想得这般透彻。
老太保历来不以聪颖机变著称于世,天下人称赞他“天下至仁”。智、勇、仁乃君子之三达德,只有仁这一个长处,或许更像是一种讽刺。
再说,太子静的江山到底能不能坐稳,可不单单是周、召二公一厢情愿。很大程度上,新天子出于平衡权谋考虑,更容易受到虢公长父等人影响。
毕竟,自古都是君子斗不过小人。更何况,召公虎要面对的小人很强大。
今日之前,虢公长父已然接连在大局上判断失误,把自己几乎逼上绝路——他先是在出征彘林之时临阵脱逃,错过救驾良机;随后在得知天子死讯后,又错误地把宝押在王子友身上。
这是千载难逢的攻讦机会,害死老天子,跟错新天子,哪一个错误都足够致命。但虢公长父运气不错,他的政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