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他头也不回出了村社,吩咐两位胞弟带上兵刃,朝村东岗哨赶去。赵丙、赵丁见大哥步履匆匆,又满面怒气,自不敢多问,只是默默跟在后头。
夕阳西下,阴霾暂去。在厚重的云层中,落日点燃了瑰丽的火烧云,美景让赵叔阴郁的心情好上些许。
当然,只有些许。
直到他瞧见山坡上那一幕,差点晕死过去——那小子不仅背着茹儿挽着手,还想偷亲他的宝贝闺女!是可忍,孰不可忍。
方兴被一击打倒,“凶手”正是赵叔。
“爹你来了?”茹儿又惊又喜。
“你怎么又和这痨病鬼厮混?”赵叔没好气道。
方兴背后吃了这重重一掌,一口气上不来,蹲在地上不住干咳,活脱脱和痨病之人没有两样。
过了好一阵,他总算缓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位通体黝黑的庄稼汉,不敢说话。赵叔身体粗壮,浓密的胸毛若隐若现,手臂上满是鼓起的青筋,一看便是练武之人。
“赵叔……咳咳,别来无恙乎?”方兴捂着肩膀,那疼痛好似烈火炙烤。
“少来酸我!”我这这才用了三分力,臭小子就虚脱成这样,长大后如何打得赤狄鬼子?
“你这个废物!”他没打算再搭理方兴,而是一把拉过女儿,呵斥道:
“茹儿,要爹再说你几次,别和这崽子来往!孤男寡女叫人看见,如何经得起闲话?”言罢,还不忘瞪方兴一眼。
“爹……”茹儿被劈头盖脸训得哑口无言,只能双目噙泪。
“赵叔,你不了解我!”方兴歪着肩膀站起身来,鼓起勇气反问,“我爹与你八拜之交,你难道不赞同这桩亲事?”
“娘的,就凭你这劈柴似的瘦长条?”赵叔面颊上遍布刀疤,在夕阳下显得可怖,“苍天无眼,方武兄弟勇武半生,怎生了你这般孬种?”
“你!我!”少年口不择言。
“你很有学问么?倒是开口反驳老子啊!”赵叔把那张黑驴脸贴在方兴前额,“鬼子只认拳头,不认你那酸文臭字!”
他咆哮着,用沙包大的铁拳向方兴宣示着,茹儿的终身大事到底谁说了算。
赵丙、赵丁见气氛不对,赶紧一个箭步上前,把兄长拉扯开:“得了,和娃娃置甚么气?”
赵叔反倒不依不饶:“废物就是废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杆枪都舞不动,怎么杀得赤狄鬼子?”
“舞枪弄棒,又能杀几个赤狄鬼子?”方兴一赌气,倔脾气上来,差点没挨赵叔一顿胖揍。
“你说甚?”村防队长的五官几近扭曲。
“我从文是为了学万人之敌!将来出将入相,杀鬼子可比你多!”方兴据理力争。
“放你狗屁!龙生龙,凤生凤,野人的种嘛,便是一辈子贱命,”他捏住少年鼻子,唾沫横飞,“你还想出将入相?劝你趁早别做这妄梦。”
“我命由我,不由天!”方兴虽迫于淫威倒退,嘴上却仍不服输,“我会带茹儿走出这鬼地方,去大都邑享荣华富贵!”
“求求你,放我家茹儿一条生路!”赵叔伸出健硕的大手,将女儿从方兴身边拖走,“闺女咱回家,这书呆子得了魔怔!
茹儿挣扎不过,“哇”地一声,梨花带雨:“爹,你为何总看不上方家兄长?”
“忘了你娘血海深仇了?”赵叔刚想发作,却发现女儿正深情和那小子对望,泪眼婆娑。
这刹那,赵叔看得呆了,依稀记起当年爱妻模样——茹儿太像她娘亲了,那蛮汉恍如隔世。
十多年来,他夜夜含恨难眠。每逢赤狄入侵,他恨不得多杀几个鬼子,挫骨扬灰,以其血祭亡妻。他更恨自己,那年鬼子来时,他只顾着转移村民,竟没能保护住心爱的女人。
若不是为了抚养茹儿成人,他早就一死了之。那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