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眸子如乌云一般晦暗。
“母亲?”温蕙收起了轻松的心情,上前问,“怎么了?”
陆夫人抬眸看她许久,百感交集。
从当初跳脱坐不住的小姑娘,到今日沉凝端方的少夫人,她在这个孩子身上,花了多少的心血,又收获了多少的快乐啊!
曾多少次庆幸,她不是她的女儿,是媳妇。她来到这个家,再不会离开,将伴她走过余生,为她守灵送终。
每这么想的时候,便老怀弥慰。
只万万料不到,便是婆媳,竟也有分离的一日。
陆夫人站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蕙娘,你冷静听我说。”她道,“陆家将有祸事。”
作了这么久的当家夫人,便不能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多少也得有点处惊不乱的本事。温蕙虽吃惊但并不慌乱,神情凝重起来,沉声道“母亲请说。”
安静等陆夫人告诉她究竟。
陆夫人却不告诉她是什么祸事。
她将一张纸塞进她手里,用力握住她的手“这是我写的休书,我已经休了你。待明日,我安排你带着璠璠走!”
等明日,陆老狗去了公房!就将蕙娘和璠璠送走!
做人,得有担当!
不能蝇营狗苟,为了苟且活命,作出令祖宗亲族都蒙羞的事!
百年世家啊!岂可如此!
温蕙愕然。
“你听我说!”陆夫人语速急而不乱,冷静且坚定,“我大弟在金陵,你知道的。你不能回温家去,这事温家挡不住!”
能让赵胜时出面奔走,背后想要温蕙的,定是个有权势的大人物。温家小小百户,温蕙便是回去了也没用,定护不住她。
她已经想好了“明日我安排你去金陵投奔你大舅舅。他是虞家长男,很有担当,定能护住你!你带着璠璠,改名换姓也行,依着你大舅舅,好好过日子!”
“母亲!”温蕙捉住她的手臂,沉声道,“你先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么羞耻,怎么告诉她啊!
陆夫人想都不愿意去想!光是想起,都觉得污了脑子,污了心!
她咬牙“别问了!你别问了!问也无用!你只管带着璠璠走!听话!”
温蕙眸光沉沉,忽地将那张休书唰唰撕烂!
“我既是陆家媳妇,大难来时,怎可自己苟且逃脱?”她道,“母亲,你知道我的。若不说清楚,别说陆家,我连这个上房的门都不会出!”
望着她坚定的目光,陆夫人捂住脸,后撤一步,坐在了榻沿上。
流下了羞耻的眼泪。
……
“是赵胜时?他想要我?”温蕙问。
“该不是他,当是他为着什么人索你。”陆夫人道,“陆正猜是因你美貌,在外面被什么人相中了,赵胜时只是做个马前卒。只陆正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赵胜时只不肯说。”
温蕙垂头,陷入沉默中。
“蕙娘!”陆夫人主意已定,“我把你送走!等你走了,我就让大家都知道,我把你休了,陆家和你已经恩断义绝。这样,便是赵胜时真个动手,事发了也不怕,陆家的事,陆家来扛!你和璠璠,可以抽身而退!”
温蕙凝视着她,问“若我走了,真事发了,你们会怎样?”
陆夫人冷笑“若从重,一家子陪着一起死。若从轻,陆老狗一个人剥皮实草。我和嘉言,革去功名诰命,流配充军。”
“你公爹……陆正,陆狗!无耻之尤!”她牙齿咬了又咬,恨得直笑,“他怕你不答应,他想让我跪下求你,让我这做婆婆的跪下求媳妇,求她以身饲虎,救我全家。”
笑得眼泪都流下来。想到陆正恳切地告诉她可以这样做时的模样,陆夫人便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