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脸浓眉的刘整在这片并不算太茂密的荆棘丛中,已经趴了整整一天了。
他用最大的毅力克制着自己想要蠕动的**。
倒不是害怕被五里之外,泌阳县城的守军发现,而是稍微大点的动弹,身就会被身边的荆棘刺烂。
在这个火热的七月里,身上一旦有了些密密的小伤口,自己将会被蚊虫、蚂蚁之类的小畜牲围殴而死。
这个泌阳县城,虽然目前处于蒙古军队的控制之下。但刘整对这个县城,几乎算是了如指掌。
当年为了躲避南下蒙古人的袭扰,刘整祖父带着他的父亲,从祖居的关中之地南迁到邓州穰城。
当年,刘整参加的第一支军队,便是泌阳的城防军。
泌阳离穰城不远,原是唐州的州治所在地,因为离宋国的襄阳府更为接近,南来北往客商的聚集,使泌阳成为河南一个相当繁华的城市。
金国灭亡之时,河南已经被打烂,包括泌阳与穰城在内,所有的城池都化成残墙断垣。
端平元年,蔡州一战之后,金国彻底灭亡。与许多北地汉军一样,刘整也投奔了宋国,被孟珙编入北军。
从那时起,刘整便开始为宋而战,对手是灭了自己国家的蒙古人,以及自己曾经的同胞——北地汉人。
这种感觉很奇怪,在刚成为宋国北军的那几年,刘整经常会搞不清,到底谁是自己的友军?哪个又是自己的敌人。
就像父亲死后的兄弟俩,各为其主,打着打着就会琢磨:为什么自家的兄弟不能联合起来,对付其他的人?为什么兄弟都在,可是家园却不能重建?为什么自己还要帮助别人,把已经烂掉的老家,打得再烂一些?
有这样感觉的北兵,刘整相信绝对不止是自己。
虽然为宋国作战,却被视为“归化人”,以区别于南军。这些北兵,在战场上作战能力更强,所立的战功也更多,但在升迁机会与待遇上,却往往不如宋国人。
这些种种的难堪与不平,让许许多多的北兵,总是在彻底降宋与反复叛宋之间纠结。
重新叛宋的人,到了蒙古人那,未必就会受到重用。重新降宋的人,回到宋国,却只能受到更严重的歧视。
刘整的心思在身边无数北兵的动荡之中,也算渐渐麻木了下来。虽说至依然未曾把自己完等同于一个宋人,但毕竟始终在坚持着为宋国而战。
好在,这些年的日子似乎正在慢慢好转。
自乔行简离世,李宗勉死于任上之后,朝廷之中那些坚持反对北兵的声音已经逐渐消失。北军的编制已经被取消,像刘整这样的人,被编入正式的禁军队伍之中。
北兵的威胁,似乎就以这种方式,被彻底消除了。
刘整有时候真的会不太理解这些宋朝大官们的想法,没有了北军的编制,就一定能保证北方汉人的忠心吗?
不过,就凭着蒙古军队现在的水平,刘整还是相信,留在宋国一定会比去蒙古国更有前途。
这些年,跟蒙古军队打仗,让刘整觉得很好有趣。
大概是因为蒙古人怕热,他们总是在秋后发动南侵,第二年夏季前一定会退兵。
蒙古军每一次的南侵,气势都很足,当然就得避其锋芒,作节节败退状。等到来年春后,只要跟在撤退的蒙古人后面,就能不断地收复失地。
这样便可以轻松而愉快地捞到大量的军功与赏赐。
来来回回打了这么多年,在刘整看来,宋国损失的无非是一些被掳走的人丁,起码至今为止依然保持着国土未失的大好局面。
这一切,当然得感谢孟珙。
当然,还得有史相史嵩之,要不是他的支持,孟帅也不会有如此的成就。
可惜啊,好不容易登上相位的史嵩之,竟然因为父亲去世,不肯丁忧,而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