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风月想要收拾竹香和我的心思,可谓是根深蒂固,而且还在一日日加深。
在母亲的生辰宴上,她终于如常以愿地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让金城的贵妇们都在嘲讽竹香和我。嘲笑竹香作为一个丫鬟,竟想读书,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嘲讽我这个少奶奶虽身为主子,却连自己的丫鬟都管不住,还说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空架子。
被众人围着批判的我当真没法儿说话,她们七嘴八舌,全然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无力,似乎身体里被住满了水。我想辩驳,却无法张开嘴巴;
也想哭,却无力落下眼泪;我更想转身离去,却不能挪动双脚。
我只得绝望地看向自己曾最信任依赖的宋承颐,看他时的目光像紧紧的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我好希望他能站出来为我说几句话,可他却默默地别过头去,不再看我一眼,像一个陌生人似的,似乎我们从未相识过。
宋承颐啊,我时常会想,如今你这般对我断然有苦衷,就像画本子里常有的桥段,你的蓦然冷漠其实都是在为我好;每次你做出伤害我的事情时我都这样想,可想的多了就不敢再有期望,因为事实好像告诉我了,你不是那个值得期待的人。
我木讷地站着,听见母亲一直在尽力为我和竹香解释,可她一张嘴是怎么都说不过那些女人的十几张嘴,她焦急的声音终是在其他人的声音中淹没了。
这些话当真很伤人心,她们的声音总在我的耳边萦绕,久久不能散去,即便过去了很久,也能在忆起时让我心痛……似乎此事已经足够打击我了,可这一切于杨风月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她还没有真正达到目的。我也晓得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之人,她对我的迫害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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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宴一事后,我遂更加明白不露锋芒的重要性了,也彻底晓得当年爹爹不让我承认自己读书识字的苦心了,于是我便萌发了让竹香遮住才华的想法,但这时的竹香却阴郁不已,整日浸在悲伤之中,没有心思听我说这些。
其实这世间任意一种东西都可化为利剑,戳中别人的心,它可以是针头、剪刀等各类锋利的物件,也能是冷漠的态度、难听的言语、无尽的嘲讽……其实我从来不怕被刀剑戳伤,因为身体上的伤痛终究会随时间结痂痊愈;我害怕的是世人的言论,是舆论的迫害,那些无形的利剑会戳中你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会让你疼到窒息。
自那日被众人围着嘲笑挖苦后,竹香便消沉了不少。她变得有些敏感自卑,不敢出屋子,总窝在房间里。
府里的下人都在议论她,从前竹香念书时,他们虽心中嫉妒不悦,却从不敢在明面上说什么。可如今不同了,有了那些贵妇们的支持,以及杨风月的默许,他们既可将自个儿憋了许久的想法发泄出来,又能肆无忌惮地在我和竹香面前胡言乱语,就那派头,别提有多耀武扬威了。
这如今我面临的局面可不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吗?
竹香失落的模样叫我很是心疼,那丫头一反常态,变得沉默寡言,待在屋子时也不掌灯,就在一片漆黑里暗自神伤。而每当屋外有人经过时,她都会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她从前不是这样的,我记得以前屋外只要有丫鬟经过,竹香都会兴高采烈地跑出去和那帮小姐妹们谈笑风生,我也喜欢听她们的声音,年轻又有活力。
如今她黯然神伤的样子,竟让我想起先前她因述安而伤心的模样,都一样叫我心疼,让我愧疚。
我当真很想带竹香到宋府外去转一转,看看美好的事物缓解心情,可宋承颐不让我出门,我也只能陪在竹香身边,给她讲些有容乃大的大道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我想竹香的悲伤会随着时间的流失慢慢消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