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料想的一番私心使然当中,自己如此诚心的一番表态和作为,在那些官军眼中多少也有几分用处和借助的价值;
毕竟,在地方上的额衣冠户和形势户,都相继被贼军残害了之后;难道不该是他这个心怀朝廷的忠义之士得以应时而起,就此取而代之的大好时机么。
说不定令那些王师中的大官儿们彪子上好看了,心思舒坦了,也许还能许下几个空白告身,就此让他的儿孙们就此越过乡土中的形势户,而一跃成为成城邑里体面的衣冠户一员呢。
然后此时此刻的现实遭遇,就像是给了他兜头一棍,就狠狠的才入了绝望与悲伤的尘泥之中;再也没有任何的翻身机会了。想到这里,怒火攻心的郑安平猛然吐出一口血来昏死过去,倒也逃避过了后续更多不堪的事情了。
当郑安平重新清醒过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已经不是躺在迎接的路口上,而回到了自己生活的村邑里,只是响彻在空气中的,则是愈演愈烈的哭喊和哀鸣声,还有烟火带来的焦臭味。
“这便是本村的乡老了?看来已经是不堪用了。。”
一名骑在马上,头戴銮兜白色披风的威凛军将,有些失望看着失魂落魄被摆在墙边的郑安平。他又转对着其他把人押回来的官兵大声训责道
“都是你们这群混账东西,好歹是亲自出来相应的地方头面,怎么可以无礼相待呢?好歹问明了情由再做处置啊。。还不快把人送回家去。。”
听到这些话语,郑安平不由的嘴唇蠕蠕,想要挣扎起来陈情一二,也许这一开始就是个误会,也许这是个可以交涉和挽回的机会;
然后他突然瞥到跟在这位军将身后,那些已经衣不蔽体而声音嘶哑、行尸走肉一般的妇人,心中不由的一痛;因为他家的好几位女眷就就在其中,满身都是尘土和泥巴,还有蹭破的伤口。
他最喜欢却还没许人的小女儿,更是半边脸都肿的发紫起来根本看不到眼睛;但是郑安平又心怀侥幸的想要在努力一下,也许救不了别人,能够报下自家人的性命也好。
“将。”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说出几个字,突然有人冲了过来又扑归在了地上拼命磕头哀求哭喊道
“将主行行好吧,把孩子他娘换给俺。。俺会供上你的牌位。。”
话音未落,就见这名军将有些脸色微变,又不耐的提缰夹马上前了一步,沉闷扑哧一声顿时一切都戛然而止了,然后他才清冷笑着转头过来对左右道
“这厮在胡说什么呢”
而亲眼所见了这惨绝人寰的一幕,顿然让郑安平心中升起的这点希望火花,就很快重新被浸灭了。半响之后,他被用力的推进了门户大开的老宅之中。
横倒在地侍奉多年的老仆,那僵直而死不瞑目的尸体,就将他差点儿绊倒在地了。然后更多零星呈现的尸体,自外而内的而去,有的是他家的奴婢,有的则是族人。
似乎是无论反抗还是躲藏,都难逃一死的结果。而侧院室内更有一具光溜溜悬在半空的尸体,让他忍不住干呕了声退出来。那是他孀居在家,守节育子有年的弟妇。
“殿前兵马虽骁雄,
纵暴略与羌浑同。
闻道杀人汉水上,
妇女多在官军中。。”
别有感触的囔囔念着杜子美的《绝句》,望着空荡荡又满地狼藉的家宅庭院,感受着干涩得没有泪水可流的眼眶,郑平安惨淡的失声大笑起来。
这就是自己的一念之差和私心作祟,就让这个还算殷实和美的家族,就此破灭殆尽了。
自己执迷不悟的美梦和一贯偏执不去想、一直在逃避的事物,到现在了也终于被残酷现实给彻底打醒过来了。可惜一切都晚矣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接下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