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的时间虽然短,但对老百姓脑袋的冲击却非常大刘掌柜感受最深的一点,就是身边的老百姓们,不再像以前那么信“命”了就连乡下那些整日种田的泥腿子们、那些最穷、最苦的人,心思也都活泛起来了看着身边一个又一个白手起家的例子,他们都相信,只要自己勤劳肯干,自己也不会穷一辈子,也会像那个谁谁谁一样,拥有自己的酒楼、拥有自己的店铺、甚至拥有自己的工厂
那段时间,大清确实富了大清现在那么多的公路、铁路、桥梁、工厂,都是那时候打下的基础
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慢慢变了
地方官府终于忍受不住诱惑,开始尝试着把手伸向民间的那些生意,强制合伙、找茬查抄、没收,然后要么变为官办的,要么直接交给自己的子弟、亲友经营开始那些受害的老百姓还尝试着去打官司后来发现,“变”变的那个“”,根本就是摆设,从《大清宪》往下,全是摆设
人们发现,像以前那样“白手起家”,现在越来越难了大到工厂,小到早点铺,想把生意做好,勤劳干活、用心经营已经不再是最重要的了三百六十行,无论哪一行,只要官府一来,民间的竞争者很快就都干不下去了,关的关、卖的卖很快,在这一带就只有官宦子弟经营的独一份那些物美价廉的东西,渐渐的再也买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人们只能花更多的钱、买更差的东西
民间开始百叶凋敝,而那些垄断的官宦资本却肥得流油老百姓越来越穷,权贵们越来越富穷人正当发财的路都被堵死了,由此,大清也陷入了“为富不仁,为穷不义”的恶性循环,坑蒙拐骗盛行,道德风气败坏
就在老刘掌柜三十五岁那一年,光绪爷驾崩宣统爷上位第一件事,就是下诏,宣布进一步变,要全国剪辫子但是,宣统爷诏书中说,既然是变,就要把以前变中不好的部分去掉现在民风败坏,奸猾之徒甚多,就是报纸今天骂这个、明天骂那个,把老百姓都带坏了从此,禁止民间办报
那时候老百姓也都真相信他们也希望,不让民间办报之后,能恢复从前淳朴积极的风气不料民风没有好转,而随之跟来的,却是吏治的迅速败坏官府连最后的忌惮也没有了,在几年之内就成了吃人的活阎王那些各地的军队,也成了穿制服的土匪老百姓连起码的安全都没有了
从那时候起,刘掌柜清楚地记得,这棵老槐树上吊死的人,又是一年比一年多了四周村子里因为各种原因发疯的人,也越来越多现在每到晚上,乡间小路上都能听到不同疯子的凄厉叫声夜晚的坟头边上,经常能看到黑乎乎、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靠在树干上自言自语、唱歌……
年复一年,逃往南明的人越来越多了各地杀官造反的流匪也越来越多朝廷把户籍制度发挥到了极致,所有人都被捆在自己的家乡了如果没有路条、离开本州本县的话,甚至有掉脑袋的风险每月都有好几次南逃的人被抓回来,当着乡亲们的面被砍去脑袋……县城里、镇子里、村子里,整日的抓人……到了前朝嘉德的时候,大清的老百姓已经像奴隶一样了
从那时候到现在,二十多年间,简单算了一下,这棵老槐树上的吊死鬼起码有上百
……
老刘师傅苦苦地叹了口气,坐在田坎上,看着天上的明月,看着远处那棵鬼气森森的老槐树他又掏出怀表看了一眼,11:50了时间快到了
远处隐约传来了一声凄惨的叫声
这个叫声老刘很熟悉了这是镇上的女疯子秦寡妇在发疯每天晚上快十二点的时候,秦寡妇就会跑到镇外野地里,漫山遍野地疯叫,又哭又笑又唱,周围几个村子都能听见
远处的女疯子嚎叫了几声,又哈哈大笑了一阵,然后声音小下去了,伴随着呜咽的哭声很快哭声大了起来,成了嚎啕大哭,然后又变成了狂暴的干嚎干嚎中,还在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