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把刀架在贵人们脖子上追索钱财之前,谁人也不知道一个累世的血脉贵族究竟有多少财富。
鞠子洲卷起了竹简,洗了手,准备吃晚饭了:“你晚食吃了吗”
“当然是没有的。”嬴政给了身旁宫女一个眼神,她立刻会意,去开了窗户。
初冬的风已然有了砭骨的威能,嬴政吹了风,略显昏沉的大脑清醒起来:“发完钱之后的事情如何安排?”
“当然是叫他们各回各家。”鞠子洲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他们出门这么久了,得了如此多的钱财,不得回家去花用来为家人稍微改善生存条件吗?”
“聚起来,他们是令天下震颤的虎狼之兵,但是散开就不是了啊。”嬴政沉吟:“散开了,回到家了,他们手中的钱,不就成了‘璧’了吗?”
小儿持金,匹夫怀璧,其人固无罪,而其难生焉。
秦兵回到家乡,那五千七百钱,对于一般人而言,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路途上,劫匪、乡老、秦吏,都可能让这些秦兵丧命。
尽管,不可能太多,但是这些人,这些已经归服于嬴政的人,嬴政一个都不想让他们死。
那些都是他以后破灭六国,统御天下的助力。
现在,这股助力实在太小,每损失一股,嬴政都会感觉肉疼。
“你想让我找到一些办法,使这些兵卒全须全尾地回家,然后安安静静地呆在家乡里种地生活,等待你下一次将他们召回,为你打仗?”鞠子洲惊诧。
嬴政看着鞠子洲的表情,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有些纳闷:“有什么问题吗?”
“真可笑!真幼稚!”鞠子洲笑起来了,笑容畅快:“你虽然聪慧,但是说到底,完全就是个没有经历过太多实事考教的小孩子嘛!”
是了!
鞠子洲到现在才发现,嬴政其实是很欠缺实际做事的经验的。
他制定兵役薪酬制度和抚恤金制度的时候,就表现出来这一点了,只不过,昨晚上,鞠子洲刚忙活完地里的活计,身心俱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如今听到嬴政的话语,揣摩了他的想法,这才意识到这一点。
是的,嬴政很聪慧,前所未有的聪慧。
但是他才只十三岁。
这个年龄的小孩子,聪慧,能够懂得一般人二十三岁都未必能够理解的东西没错,但他到底是没有太多的执掌政事的经验的。
很多事情,他思考起来,是非常理想化的,是严格按照理论来,不留一丝罅隙,下意识就觉得理论会和实际完美贴合。
“你这是什么意思?”嬴政“腾”地站了起来,双脚从水盆里踏出来,走到鞠子洲面前,怒目而视:“给我解释清楚!”
“第一点!”鞠子洲收敛笑容:“你最好记住,人是复杂的,他的思维、情绪,包括性格,都不是单一的!”
“面对父母的时候,他可能孝顺无比,面对妻儿的时候,他可能是温和无比的,面对敌人呢?”
“他冷酷无比,不将敌人赶尽杀绝,他誓不罢休!”
“这样的一个人,你觉得,他的真实性格是怎么样的呢?”鞠子洲问道。
嬴政眼睛向下看了看,微微颔首,坐了回去,闭上双眼:“继续。”
“你今天发了钱,得了他们的忠心,他们感激涕零,无比顺服,这是没错的。”
“但是转过头来呢?”鞠子洲坐在那里,看着赵高带人将菜饭布上,然后退得远远的:“他拿到了钱,不再面对你,而是面对一些比他穷困的人,面对那些比他没地位的人,面对那些你看不顺眼的人,面对那些与他自己有着相同命运的人?”
“他们这些兵士,同乡之人,会不会在回家途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