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一把琴,右手一把刀,正襟危坐,目光如刃刺破雨帘。
他身后还有一张脸,小小的,因苍白而如晴夜的明月,顶着头盔从铁甲肩部探出来,目光也如锋刃,直直盯着前方。
“待我杀完敌,或者被杀,你该做什么,接着去做便是,其实不必跟。”已经到这时候了,慕容峋还试图劝说。
“毕生之志,佐君而已。君死臣死,君上若被杀,臣也便没了该做的事。出发吧。”
慕容峋默了半刻。
忽觉今夜的雨真大,二十八年来他还没淋过这么大的雨。
“此生得遇,相伴十载,夫复何求!”
宫门外众人都被此声喊得发懵。
没听清的不明白主君这副架势怎么竟还在原地不出来。
听清的更觉莫名——不是军令,不是任何指令,此言何意?在跟谁说?!
竞庭歌无语至极,本就探在他肩头,开口亦在耳边:“矫情。赶紧出发!”
“好嘞!”
慕容峋高声答,语气轻快得像要去郊游,神情却蓦然肃杀,策马扬蹄直朝着外间冲奔:
“大蔚将士听令!琴音为号,变阵杀敌!”
这说得也太少了。暴雨飓风在身侧呼啸,竞庭歌忍不住腹诽。但“大蔚将士”四字用得好,足叫本为天子兵马的南军醒醒脑子,想清楚此刻所行,忠义还是叛逆。
飒露紫之快,又有慕容峋经年操练,闪电般踏上长街,连近在咫尺的北军都没反应过来。
隔着重重雨帘,南军便更没反应过来,尽管姜辞已在主君动身不久后下令挽弓。
弓弦在雨雾中绷紧时,慕容峋已近衔元街。
没人知道该不该放箭,连姜辞都有些张不开嘴。那毕竟,是天子!
他下意识转头望秋膘楼,四层露台上,不见上官宴。
慕容峋会以这种方式单骑闯战阵实在出乎所有人意料。
而所有人都知当朝蔚君身手了得,却仍是没料到,会这般了得。
滂沱大雨中起了一声琴音。
“放箭!”霍骁扬马蹄后撤两步,大声下令。
箭群迟疑了两瞬方跃入高空。
可慕容峋已在这两瞬间冲到了霍骁跟前。
他这把御刀,数日前拦腰砍进了霍启的后背。
此刻大力劈进其父的脖颈,因有铠甲,不那么容易,终因稳准狠,让那脑袋与躯干瞬间分了家。
箭雨在虚空中坠落。
霍骁的头也在雨雾中坠落,带起鲜红一片,滚入南军的战阵。
慕容峋半刻未停,这致命一刀也是在飞速行进中完成的。
他冲破了南军战阵,继续朝着城门外狂奔,琴音再起,昭辉门外北军终于意识到,主君是在带他们冲锋,替他们开道。
“大蔚将士听令!”早先提议入宫请旨的将官当即暴喝,高举刀刃,“保护陛下,诛杀反贼!”
双方声势高下于顷刻间翻转,南军因天子破战阵且一刀砍了靖海侯的脑袋,都没反应过来,北军却因同样的缘故心神大震,随这一声喊,踏着雨水便开始冲杀。
谁都知道今晚可能会打。
却没人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猝不及防的开始。
因大雨倾盆,城中少数烧起来的屋舍已不见火势。
蔚宫亦不似方才红光冲天,渐陷入风雨如晦的巨大空旷。
滔天的兵马声在三百年国都内掀起巨响,北军势如破竹,南军在姜辞的层层传令指挥下勉强恢复秩序,刀刃相向,一触即发。
“勿要耽于杀戮!攻入昭辉门最要紧!”秋膘楼上,上官妧嘶声喊,“姜辞!”
姜辞听在耳中,已是分兵两路,一路往皇宫方向,应对倾巢而出的北军,一路往城门方向,追击风驰电掣的慕容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