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跳湖,凫水三里,上岸时整个人湿得透,果然高声作起诗来。
余下众人该出宫出宫,该回殿回殿,王妃们搀着饮多的王爷们,纪平待走得远了,稍躬身将顾淳月背起。
纪晚苓与阮雪音立在水榭外相送,遥遥望见,同时想到映岛廊下那串终年叮咚的檐铃。1
“令兄待长公主,天下男儿不能及。”阮雪音道。
“长姐亦觉得君上待珮夫人,千百年君主不能及。”纪晚苓道,“深情专一,普通男子尚难人人做到,君王这般,实在值得珮夫人倾毕生相付。”
放在从前阮雪音不会接这种话。“自然。”今日她接,郑重声泠泠。
纪晚苓转身向她,“你最好记得此刻之言,并且做到。”
涤砚正候在水榭附近,显是在等阮雪音。
纪晚苓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岸。
阮雪音随涤砚上得一叶扁舟,飘飘荡荡于春夜暗水上,渐望见湖心一座小小画舫,不见摇桨人,也兀自飘荡。
船只近,她轻跃上去,玉白龙纹常服的少年郎躺在船头,似睡非睡,酒气入晚风。
他一腿直一腿曲,仰着,头在船沿两臂枕后脑,躺得极惬意,以至于肆意,面颊酡红,愈发显得孩子气。阮雪音过去蹲下,肘撑膝盖托腮看了半晌,方伸手轻拍他脸
“要着风的。回舱里躺。”
“沐的就是春夜风,谁要回舱里。”顾星朗睁眼,偏头看她,“你也来躺。”
阮雪音失笑,就地抱膝坐在他身侧,“两个人横七竖八躺船头,像什么样。”
涤砚携扁舟已经退得极远,但必有暗卫沿湖值守,也就必会被一览无余。
“图的就是舒服,谁管什么样。快躺,若嫌船板硬,躺我身上。”
越说越不像话。阮雪音知他是醉了酒,也不再劝,双手拾起他一只手包在掌心间,热得很,能当小炉子用。
两人一坐一躺许久不说话,只闻春水偶拍岸,夜莺有句没句地唱,平湖浩渺,颠着船只,倒似海上航行。
“我其实怕过。”顾星朗忽道。
“什么?”阮雪音的酒意早散,越夜越清醒。
“怕你不回来。太多变故,心绪亦随之变,有些我知道,有些我不知道。就怕是不知道的那些,推你渐远,宁安长官之职都留不住。”
他仍是先前姿态,阖着眼,一动未动。晚风掀动衣摆,又挑发丝,阮雪音确定他是醉的而自己清醒,也便无顾忌,口随心至
“我不想你一个人。还想回来陪着你。”
顾星朗确乎是醉了,闻此言只是笑
“我是国君,只要想,能召集成千上万人来陪。怎会一个人。”
阮雪音依然合掌包着他右手,“他们一定不如我陪得好。便是瑜夫人该都不如。她不如我爱你。”
顾星朗许久没说话。
终于睡着了吧。
阮雪音有些高兴。这句话面对他讲出来,而没被记住,随风入夜散天涯,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场景。
她躺下,挨在他身侧,松开一只手只以左手继续拉着他右手。“带老师回蓬溪山那个日夜,说心如死灰不为过。还有许多疑问未解,但我都不想管了。”
暮春夜晴明,北斗柄指东,轩辕十四耀着青白色光芒。这样躺在船上观星倒好,不费脖子。她一边看,视线随漂浮的船只转,继续道
“至悲确叫人心淡,刹那释怀,觉得怎样都可。须更重大俗事将人再拉回来。”
拉她回来的是竞庭歌。山下最后之役还在继续,分明有诈,她不能不管。
“我于阮仲,有愧,有惜,有感激。我应该比你们稍更懂他些,毕竟身世更相近。世上我会当作亲友的人,此役过后,他算一个。就是这样了。竞庭歌,应该还是会助蔚到底,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