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戴着铁面,看不到样貌,但那一招借坠落之势将人一刀斩做两节的‘云雀’,是青鸾王的成名之技,也只传了她一人,错不了的……”
那夜月光如银水泻地,号枝一人一刀从半空中俯冲而下。黑衣如云,刀光如电,“云雀”一闪,瞬间撕裂几名拜月白狼教徒的身体。然后她扛着那柄细长的唐刀,对他笑道“你就是拜月白狼教的白狼大巫师吧?”
天知道他那时候有多想回答,“景阳,是我啊。”
是我啊,我是舒哥哥。你还记得杏山别院的秋千吗?还记得半夜里一起躲在桌下吃的点心是什么味道吗?记得你束发用的发簪是从哪儿来的吗?
没关系,那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你要是不记得也罢。
“我听说舒哥哥病了,很难受吧?要快点好起来啊……”发烧的时候放在额头上那只微微冰凉的手,真的很舒服。有这只手放在额上,便觉得胸口中灼烧的痛感也算不了什么。
没关系,虽然我的病已经无药可医,但若你能陪在我身边,那么死也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
再后来一些,沈玄度的身体越发虚弱了,整日住在环境清幽的杏山别院里养着。听着仆从们往来说些各皇子公主的趣事,他恍惚身在梦里国策也好,写诗也好,骑射也好,武功也好……这些都与他这个随时会死的人没有任何关系。他仿佛被世界遗忘,与亲人朋友渐行渐远,就算尽力伸出手去也再也无法触及。
多次病危,苟吟残喘,他在阎王殿里几个来回,好不容易活到二十二岁,连子嗣都没有一个。父皇没有办法,只好听信牛鬼蛇神之说,派人给他立假冢。那里面放了个假人,就是代他去死的,想着这样或许能骗过阎王,多给他争得几年阳寿……奈何世事无常,先是三月暴雨,洪灾遍地;再是蛮平入侵,毒药蚀骨;最后俞国大军铁蹄踏破镜炴国门,一朝楼倾,无力可挽。
所有人都死了,而沈玄度这个本该早死的人反倒没死——这多像个笑话!
“舒王殿下……在笑什么?”雀阴见到面前的人含泪微笑,忍不住问道。
“景阳看着很好,长高了些,头发乌黑美丽,我很高兴。”沈玄度眨去眼中的残泪,嘲道“我在蛮平国流离数年,才知道她还活着,你们也太能瞒人了。”
众羽卫对视一眼,纷纷下跪请罪。雀阴低着头,心中暗自盘算舒王病入膏肓,身体孱弱,随时可能会死,又不懂文治武略。若不是因为看景阳公主实在无心复国,她们或许根本不会来寻他。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沈玄度又道,“可我虽然是个半废之人,好歹也是拜月白狼教的白狼巫师。你们若想利用我,也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雀阴的脸色更加晦暗了,低声回答“舒王殿下想让我等做什么,尽管吩咐。”
“把她带来……”白狼巫师似是在叹息,语气轻的仿佛要飘散在呜咽的夜风里“你们不是想要镜炴国的继承人吗?那把景阳带到我这边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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