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人自称是宋人后裔,流落海外数百年。既然如此为什么对大明的事情如此的清楚?连过去的朝廷大臣、地方官员的言行和奏章内容都知道!
看来,澳洲人里必然有本朝的读书人,而且这读书人的学问功底,绝不会在自己之下――十之,还远胜自己。想到这里不由得心生警惕。
“受教了!”刘大霖拱手施礼,语气沉重,“想不到澳洲对大明居然知道的如此详细,真是惭愧!”
“一点皮毛之见。”
“熊首长说得,都是正理。只是贵众想过没有?”刘大霖并不死心,“天下的事情有理的办成没理的,好心办成坏事的,举不胜举!贵众要办清理田亩,均平税赋的事情,可有这样的把握?”
“这个我们知道。”熊卜佑正色道,“刘先生,我曾听王师爷、吴太爷说过,过去他们一直想为临高的百姓做几件事,不知道刘先生是否知道?”
“知道。”刘大霖是县里的头号士绅,涉及县里的大事肯定会先和他商议,“剿匪、修路、兴学。”
“办成了没有?”
刘大霖明白他的意思了这三件事情,吴明晋谋划了数年也未成功,澳洲人来了一年就全办到了――难怪他们如此自信骄傲了。
看来,澳洲人是铁了心要丈田厘清税赋了。若是他们真得能做到倒也是一大善政。刘大霖想到这里点了点头,又一次提醒道
“贵众剿匪、筑路、兴学,无非是有钱有力。清丈田亩赋税的事情,千头万绪,还请贵众仔细。”他停顿了下,“尤其是用人上,不可不谨慎从事。”
“是,这个我等明白。”熊卜佑见他的语气已经不再是激烈反对,心中大为意外。难不成我这番话就打动了他?这么说来这个地主阶级分子还算是开明。
“……还有,贵众既然要厘清税赋,其中免不了要涉及本县的大户缙绅,到时候还要请贵众手下留情,稍存体面。”
“好说,好说。”熊卜佑打着哈哈。
髡贼要重新丈田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城,黄禀坤又一次去见刘大霖,却讨不到他的新主意――刘大霖干脆称病不见任何人了。
大户们完全懵了,不知道这世上的风到底是怎么吹得了。既然说陈明刚“扰民”,那么丈田也是扰民,怎么只抓了陈明刚,丈田还要继续下去?
黄禀坤知道刘进士多半是碰了个软钉子,髡贼决心已下。他和李孝朋商量了半天,没商量出个名堂来。李孝朋提议再去发动粮户联合上禀贴,黄禀坤苦笑着摇摇头――他太了解这伙大粮户了,典型的欺软怕硬之辈。澳洲人的虎须谁敢去撩?过去好歹有刘大霖这面旗子,现在他不愿意出头,自己就算说破了嘴皮也未必有用。而且澳洲人既已惩罚办了陈明刚,再要闹事,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刘家寨。
刘友仁再一次研究着新送来的粮由,这是刘光表刚刚拿来得。
粮由和过去粗糙的毛边账册纸上拿木戳子盖上字句再乱涂几个毛笔字不同,这张粮由是印出来,纸厚而挺。上面填写着黄家寨的起课田亩数、每亩正赋多少,每石耗米多少,指定在几月几日之前到县城、东门市、博铺或者南宝的德隆粮行交兑。除了糙米之外,德隆的粮食流通券也可交兑。逾期不交即上门催缴,并按日征收1的滞纳金。
“送粮由来的粮差是哪位?请进来见一见。”刘友仁虽然在加来,县城里的事情却是一清二楚。既然陈明刚一伙已经被肃清,新成立的“征粮局”的粮差就要见一见,拉拢下感情。这也是惯例。
“送到就走了,侄子请他留饭,他亦不肯。”
“草鞋钱送了没有?”
“送了五百文,但是――”刘光表的语气有点难以置信,“不肯收。”
“不肯收?嫌少么。”
“不是,”刘光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