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威是个不太聪明的孩子。
他学会说话比同龄人晚一点,学会走路也比同龄人晚一点,在别人上幼儿园的时候,他连“爸爸”都叫得很生疏。
有人说他笨,天生有病,这辈子就这样了,或者根本活不久。
张小威的爸爸会很生气地吼那些人,捂住张小威的耳朵,然后在一天的工作结束后带回一碗藕粉送给张小威,告诉张小威他不笨,他只是比别的孩子慢一点。
慢一点而已,以后会好的。
张小威不太喜欢吃这个东西,但他也不会说,那些藕粉越来越凉,最后还是被他用勺子放进了嘴里。
他其实更喜欢爸爸每次回家身上带的那股烤肉味。
张小威的爸爸经营着一家烤肉店,有时候他会被爸爸带着到店里,就待在收银台旁边自己玩。
他闻到烤肉的味道,鼻腔里充斥着各种蘸料的香气,他时常盯着食客咀嚼的动作,幻想自己的嘴巴里也塞满了肉。
可是医生说他不能吃肉,吃肉的话,那个什么肝性脑炎会更严重。
张小威的童年就在对肉的渴望和禁止,以及无尽的治疗中过来了。
长大之后,他正常了很多。
他跟得上同龄人了,虽然有时候还是迟钝,但只要他努力表现,陌生人不会想到他有病。
爸爸也老了。
张小威的人生中没有妈妈,他不知道妈妈在哪里,是不是死了,爸爸从不跟他提这件事,他也不在意这个。
他只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吃肉。
明明他家就是开烤肉店的,他却从来没感受过牙齿碾碎烤肉的感觉,他跟爸爸说想要尝试,但爸爸用一种很可怕的眼神看着他。
为了帮他治病,花了很多钱,无休无止工作的爸爸说:“你不准吃肉。”
“可……”张小威想说,他只吃一块,就一块,他尝到味道以后就不惦记了。
爸爸偏执地说:“除非我死了,你知道吗?你这辈子别想吃肉。”
张小威很绝望。
但是他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有一天,爸爸在店里帮客人烤肉的时候,遇到一对吃着吃着忽然吵起来的情侣。
穿西装的男人很忿怒地质问女朋友,是不是出轨了,昨晚不回家是不是去陪那个人模狗样的上司了。
张小威那时候在收银台帮忙收钱——他成年以后也可以胜任这些工作了,而爸爸则闲不下来,总要自己担任服务生。
那对男女的声音很大,越吵越凶,歇斯底里,非常恐怖,影响了其他客人,就连张小威也觉得有点听不下去。
他的爸爸自然去劝架了,只是年迈以后,他爸爸没有从前那么健壮,连语调都温和了很多,夹杂在争吵之中,有些力不从心。
张小威看着那个愤怒的男人朝他爸爸怒吼:“跟你没关系,别多管闲事!”
张小威爸爸的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就像他对员工的要求那样:“先生,这里是公共场合,你这样大吵大闹也会影响我们店里的生意……”
那个精神病一样的男人突然爆发,一把抓住了他爸爸的头,摁到了滚烫的烤盘上。
女人尖叫。
食客们都在尖叫。
久违的迟钝感笼罩着张小威,他的手脚像被定在了原地,他眼睁睁看着爸爸惨叫的嘴唇被烤熟,脸上的皮肤像羊肉片一样卷边,眼球的水分被烤干,发出滋滋的响声。
那个男人嚎叫着,野兽一样死死按着抽搐的人,拿起桌上的餐刀在围着白色围裙的人身上戳刺:“叫你多管闲事!叫你多管闲事!”
鲜血逐渐将围裙染红。
张小威的爸爸从挣扎到抽搐,再到鲜血淋漓,直到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