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虽然说着激励江扬的话,但是眼泪却流了出来。
江扬也听出了新月话中的悲切,然后低头深深地看着依然坐在地上的新月,低声的说“你的父亲,也是这样才能下葬的。”
“原来,侯爷还记得。别说是江家依然强大,就算是有一日江家落魄了,我徐新月,也不会是那个唾口水的人。侯爷,您真的觉得,我是为了荣华富贵吗?我们为什么会结缔婚约?不过是我从一开始,就在躲避,如今躲避不过了,才,才只能不得不跳入火坑。那皇后之位谁愿意坐,谁去坐,我,不想啊。”新月突然激动了起来,她恨不得挖出自己的心,给所有的人看,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想去做皇后。
“是我,是我无能。让你没能夺过这你一直视为噩梦的选择,是我无能。我不仅丢了燕州,还害了你。”说着,江扬也感觉到了一阵悲凉,他的思绪飘远,好似回到了燕州之战时,他看见自己年迈的,满头白发的父亲,被团团围住,最后被砍杀至马下,自己被部下拥着,甚至没能看父亲最后一眼,身后只有父亲的那句“快走”。
江扬流泪了,这个在战场上几乎是流尽了血的男子,好似自成年以后,第一次流泪,新月伸手,为他擦干净了脸上的眼泪“侯爷,老侯爷有了更好的延续,那就是您啊。”
“我…我是惯会征战的。我不是自夸,但这么多年,只要有我的战事,就绝没有败的道理。可是我一次战败,太子死了,第二次战败,我的父亲也死了。我,我失败了,死的却是别人。别人只会觉得我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丢下了更重要的人,跑了个丢盔弃甲。可是从我第一次上战场起,我父亲就对我说,战场上没有什么父子兄弟,只有活下去,活着把敌人杀死,活着回家。我完按照我父亲的话来做了。我也活着,可是我看到我父亲倒下的那一刻,我恨不得,死的是我,那种,失去了所有的感觉,我恨不得,恨不得当面一刀将我砍死。等我回来了,我安葬了我的父亲,我的妻子也被人夺去。”
“侯爷,你怕是忘了…”
“我没有忘,没有忘我们是说好互为彼此的靶子的,可是那小皇帝,他究竟轻视我,我们江家到何种地步,居然在我父亲新丧,他的父皇的孝期就宣布立后。立的还是太后亲自下懿旨,给我的夫人。”江扬一只手抓住新月的肩膀,新月感觉到了他的力气,他是感觉到了羞辱,和深深地内疚。
新月觉得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只得无力的说了句“侯爷,老侯爷的死,不是你的错。燕州会丢,您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吧。是豫王和梁渭勾结。老侯爷征战一生,死在战场上,没准正是他心中所想所期盼的呢?”
“我父亲,从来不想打仗,因为不想,所以得了一个“谨慎用兵”的名头。我也不喜欢打仗,所以我比他还要谨慎。”江扬一把挡住了新月丢来的,说服自己的台阶,冷冷地说“我想躺在床上,老的实在爬不起来的死去。我想我父亲也是如此的。”
“那你就真的要在这里自怨自艾一辈子吗?然后因为说服不了,心中太过愤怒,带兵造反吗?你是布兵打仗的好手,我且问你,你可是容映的对手?你的南营就算是带兵进的了金陵,那就在金陵一侧的江宁府驻军是吃素的吗?禁军就都是傻子吗?侯爷,您难道不记得,老侯爷是怎么从一个靠姐姐卖身为奴,才得以活下来的穷苦孩子,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吗?太后又是怎么从一个奴婢,成为一国太后的吗?还有江赞伯父一家,还有您的伯父一家,这一整个江家数百口人,都不能让您清醒,都不能让您说服您自己吗?你可知道诛九族,要杀多少人吗?我,是太后的外甥女,我们徐家,也会被波及,甚至我的侄子侄女都要被流放,或没为奴隶。还有整个南军三十万人,这些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他们,就得因为你心中的怨恨而死。”新月大声地说完,最后喊得嗓子都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