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碧琼相较,更显魁梧:“今天是第一次见。”
之前不必见,是因为靖海计划势在必成,雄踞沧海之后再回头,是圈地跑马。近海的一切都在怀抱,无论何人何事,尽可徐徐图之。
现在靖海计划崩塌了,有些环节,就省不过去。
时光早已磋磨了眉眼间的青稚,今天的竹碧琼,再不会叫人觉得怯弱。她面对这位中州来的显赫真人,亦是不卑不亢:“能入真人之耳,是晚辈的荣幸。”
“天纵之才,时间宝贵,本座便不与你多做寒暄。”楼约简单一句后,就开门见山:“现在近海的局势,明眼人都瞧得清楚。你们那个楼主躲去了神陆,以为这样就能避免选择。殊不知今日之钓海楼,已经没有保持中立的可能。近海诸家,不往左,便往右,总要选边站的。若是首鼠两端,恐无立锥之地,左右都亡其宗。”
他把话说得太直白了,就有些没那么尊重听者的感受。
不是楼约嚣狂,而是一种外交惯性。这即是雄踞中央以来,景国一贯的强势姿态。倘若那天温良恭谦了,反倒令人疑窦。
竹碧琼左手提着右手的袖子,右手提着酒壶,平静地为他斟了一杯酒,酒线清澈,酒音清冽。“景国虽是天下第一帝国,近海却是齐人势大……”她慢悠悠地问道:“贵国现在就要让诸岛势力选边站,是否急切了些?”
“就在这座怀岛,有齐国九卒劲旅、十万夏尸军,有齐笃侯,有镇海盟。而我还是坐在这里,给你们选择。”楼约双手一摊,气魄自显:“景国的决心,你们应该看到了。”
他这个中域第一真人,这次本要借靖海之大势,一举成就绝巅。但靖海计划出乎意料的崩塌,他也暂时地止步了。
要诸势圆满,方得无上真尊。才有更进一步,超脱的可能。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中域第一真人,当然不肯以绝巅为终点。
然而超脱是最艰难的路,万古唯一。势差一线,谬于千里。不够就是不够,差一步,连冲击的可能性都没有。
而今他把自己的修行先放下,亲自来布局近海事务,确实是要有些弥补,不容哪家退缩。近海诸家,要么是朋友,要么是敌人,没有第二条路走。
竹碧琼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位真人。只觉得景国虽然势大,也像个赌徒,输红了眼,急于在近海赢回一点什么。师父曾经说过,这种状况下的赌徒是最危险的,对别人来说很危险,对他自己来说也是。
她说道:“碧琼向来只知修行,不视宗务。楼真人找我说这些,大约是找错了人。”
“不不,我找你不是要钓海楼的选择。”楼约看着她:“我是问你,竹碧琼——想不想来景国发展?龙困浅滩,凤落棘林,诚为叹也!不要在小地方蹉跎,埋没了你的天赋。”
曾经威震近海诸岛的钓海楼,如今确实只能算小地方了……
“楼真人!”
便在这时,有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来:“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直接跟我们大人谈的?我家碧琼胆子小,您别吓着她。”
像一张折纸舒展开。
一个高挑丰满的成熟女子,便站在了竹碧琼身后。
她有着与长相不符的冷酷眼神,眉梢眼角,极彰杀性。此刻尤其的不去掩饰。
景国人强行推动过去的计划,钓海楼没有办法拒绝。但现在计划都已经失败了,景国人还要拉着钓海楼一起,这是完全不把钓海楼当一回事,想要钓海楼死——齐国人不怀好意,景国人其心可诛,往前双方遥对,钓海楼还有个喘息的空间。现在两虎争于孤岛,他们无处容身了!
不说竹碧琼这般少经世事的年轻人会无措,她自己又何尝不茫然呢?
纵然东海无限广阔,钓海楼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