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顺利地就进入了州府。
坐在车上,两位文士打扮的人忍不住撩开帘布窥望,见到街道上人气稠密,人来人往,叫卖声、吆喝声、谈话声,交织在一起,显得颇为热闹。
这气象……
青衫文士忍不住一皱眉头,回过头来,正与篮袍文士两目相对。
“青山兄,这厮入主潘州后,短短时日,便把这州府治理得井井有条,民生恢复,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青山兄叹一口气“轻舟兄,我们来晚了。”
那轻舟兄面露苦笑“从宁州到此,路途迢迢,奈何?”
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青山兄才又开口“轻舟兄,你觉得当今这天下大势如何?”
轻舟兄想了一下,才缓缓道“本已日薄西山,不料峰回路转,新帝登基后,渐渐已稳定下来,此乃气数未尽之相。”
青山兄抚了抚胡须“这一局,真是功亏一篑。想那黄家在京城布局百年,这才暴起发难,不料竟被涂山氏制约,一时间僵持不下,乃至于错过了大好机会。你说,黄家方面为何不再多忍十年?本已是稳占上风的大好格局,若是步步为营,断然不会让帝位旁落,出了这等岔子。”
当年皇帝驾崩,数位皇子争位,偌大京城,端是刀光剑影,人头滚滚。不知翻起了多少惊涛骇浪,席卷着无数暗流汹涌。那时候,陈唐就意识到京城乃漩涡地,不敢久留,快快离京,却错过了一出激烈而残酷的争位大战。不过其中的斗争,裹挟着的各种权谋,以及阴暗龌龊,不用亲身经历,也能想象得出来。
当尘埃落定,最后的结果有人欢喜有人恨,显然新皇并非某方面势力选定的人选。也正因为如此,才有涂山猗的钦差之行,以及各种新官赴任——包括燕还丹和陈唐。
两人俱属于破格提拔,如果没有新帝的支持,根本不可能。新帝励精图治,要大刀阔斧进行改革,清除各种腐旧势力。
毫无疑问,当其时趁势作乱的各州大统领都在名单之上。
潘州的谭家已经名存实亡,听说秦州那边也被镇压了下来,那么宁州呢?
宁州隶属江南,自古富庶,笔墨鼎盛,多有才子佳人。杨临鹤为宁州大统领,在本地经营多年,深得名望。但这名望,却建立在朝廷的基础之上,若是公然造反,失了传统,很快就会身败名裂。那些骨子里观念根深蒂固的士子阶层是不可能容忍乱臣贼子的,必然声讨。
依照杨临鹤的计划,他是在等机会。等天下乱得差不多了,他才会揭竿而起,正顺应了潮流。
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很好,各地作乱,无数难民流窜到江南。
一方面杨家在不断吸纳人口,增编军伍;一方面开始整顿宁州各个阶层的官吏士子。也就是在那时候,与陈唐起了冲突,并导致少将军被杀。
也是从那时起,许多事情悄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往玄里说,叫“气数变了”。
杨临鹤不止一子,但死掉的是最得宠最看好的。这一死,似乎把气运都给亏损了去。
所以对于陈唐,杨临鹤恨之入骨。当听闻陈唐回了潘州后,立刻派遣府中两位得力之士前来,要把陈唐斩杀。
两位文士,看着文质彬彬,像是读书人,实则乃是奇人异士,是杨临鹤花了大价钱才请到麾下效命的人才。一个名叫“周青山”,一个叫“宋轻舟”。
两人乃杨氏心腹,自然知晓许多秘辛之事。不少天下大势的内幕,陈唐都不知道,但他们却一清二楚。现在坐在马车里,有感而发,说了起来。
宋轻舟沉吟道“虽然知之不详,但黄家悍然发动,自有根由。青山兄,你也不必过于懊恼,如今还不是盖棺论定的时候,一切尚有变数。比如,你我这次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