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了吴知县的乌纱帽,除去官袍,请尚方宝剑,拖出去斩了!”
这么干脆利落的命令一出,包括吴起仁在内,整个县衙的官吏都惊呆了。
虽然知县的品级不高,但终究是一县的父母官,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不是什么杂牌小吏,哪怕总督巡抚想要拿下,都要三思而行,更别说取其性命了,而且在文贵武贱的明朝,正常情况下一个武人想要对付知县级别的文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忽然冒出来的一个文登营军官居然要撸去香河知县的官职,还要置他于死地!
几名士兵将火铳挂在肩上,腾出手来抓吴起仁的胳膊,想要把他扭送出衙门处决。当双臂被铁钳一样的手抓住后,吴起仁才回过神来,拼命地蹦跶起来,愤怒地大喊“你们算什么东西,居然敢侮辱朝廷命官?本官虽然官职卑微,朝中还是有几个同年能说上话的,小心参你们一本,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士兵们面面相觑,愣了片刻,继而齐声大笑起来,似乎听见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
发号施令的军官也笑了,他走近几步,凑近对吴起仁说“本官杀过的朝廷命官不少,前后两任山东镇守太监也是刀下亡魂,你觉得砍了你一个小小知县的脑袋后,区区几个言官的弹劾能把本官怎么样?”
吴起仁呆住了,下意识地问“你就是文登营指挥使、文国公陈雨?”心中懊悔不已,早知道陈雨亲临,哪怕委曲求全、虚以委蛇,也要躲过一劫再说,绝不会当面冲撞这位敢带兵杀进皇宫的魔头,人家根本就不在乎官场上的规矩,只拿刀子说话,天大的道理也不如刀片子硬。
“你还算有点眼力见,不过迟了。”陈雨摆摆手,示意手下把吴起仁拖出去,“违抗军令,斩无赦!”
吴起仁慌了,看这场景对方是要动真格的,不是吓唬人。他拼命挣扎,嘶声叫喊“我有哪里触犯王法了吗,凭什么你一个武人一句话就要戕害一县父母官?来人啊,还不快来救我,平日养着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捕头是吴知县的心腹,平日里对知县大人唯命是从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一听这话,条件反射般跳了起来,夺过旁边一名衙役的铁尺,“呼呼”舞动着冲了上来,叫嚷道“都跟我上,救下县尊,他们才几个人,不敢在香河撒野,否则几万父老乡亲饶不了他们……”
衙役们迟疑着挪动脚步,却没有捕头那么坚决。毕竟只是吃衙门差人的饭而已,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去讨好上官——凭借多年办差的经验,他们看得出,这些从天而降的官兵看起来不是好惹的,那铳口明晃晃的短刃似乎随时能在自己身上捅个窟窿。
“啪”的一声,一名士兵用枪托把捕头砸翻在地,这倒霉的家伙当场昏死过去,甚至来不及说出接下来的场面话。
仿佛是接到了集结的信号,无数文登营士兵从大门涌入,哗啦啦举起了火铳,对准了呆若木鸡的官吏们,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陈雨比瘦弱的吴起仁高了一个头,居高临下地说“好叫你死个明白本官手持尚方宝剑,节制天下兵马,文武官员皆可管得。你公然违抗军令不说,还把将军令扔于地上,极尽污蔑之能事,见尚方宝剑如同见圣上,侮辱本官和尚方宝剑,就等同于侮辱当今圣上,乃欺君之罪,如今只撸你官职、斩你人头,不祸及亲友族人,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吴起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辩起。对方逻辑严密,把对抗文登营的行为引到了欺君之罪上,这大帽子扣下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当事人无话可说,其余人更不敢吭声,眼睁睁看着知县被如狼似虎的士兵们架了出去。不一会儿,远处传来了一声戛然而止的叫声,像是呼喊之时被掐住了脖子。
几名士兵走了进来,身上明显可见溅落的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