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朝廷用银子的地方不知凡几,难道指望那些人面对大明危亡之时,倾家纾难?至少从“后世”来看,他们并未如此,而他朱由校也不是那等坐以待毙,将希望寄托在士绅豪商的觉悟之上之辈。
“西南用兵,教化夷人,东北建奴未平,李卿久在南方,当知道天下之大,除了倭寇之外,海上并不太平,”朱由校目视对方,缓声说道“而太仓库的银子可是够用?”
“陛下,”李之藻当然知道天子的用意,便是如社论所言,是要从商税上下手,但天子说的桩桩件件,却都是事实,无从反驳“却是不够。”太仓库岁入四百万,若不是天子整顿宗室,维持朝廷的日常开支都嫌不够,遑论其他了。
“内帑本为皇家库房,若是事事依靠,可能长久?”
“不能,”李之藻涩然的摇摇头,还眼神愧疚的看了天子一眼,按理来说,这内帑的银子除了皇庄的进项外,太仓库还得每年转运一笔,但天子即位后的这段时间,不仅太仓库几乎没有给银子到内帑,反倒要靠内帑源源不断的输血。
“既如此,整饬财税应是势在必行罢?”天子微微颔首,接着问道。
在他看来,大明的财政崩塌,除了小冰河这等人力难违的天灾之外,祖宗家法也是一大原因,比如那如同废纸一般的宝钞设计,还有裁撤税课司,州县商税定额等“祖制”
此等不与时俱进的林林种种规矩,再加上两百年来的积弊和吏治的崩塌,若是不改,哪怕自己在军事上节节胜利,也只能是为末世王朝续命,而将那些国家的蛀虫,进一步养肥罢了,而最终也是难免崩溃——这可决不是他的初心!
见李之藻面色挣扎,朱由校眼睛微眯,接着沉声说道“自古以来,可有万世的皇朝?朕不愿做亡国之君!”
“陛下?”
“陛下!”
如惊雷炸响,李之藻、王体乾,魏忠贤三人闻言,大惊失色之下,连忙纷纷跪下,口中大呼恕罪不止,这话说的实在太重。
朱由校摆摆手,又接着说道“若是库中无银,莫非要效仿神宗,行那矿税矿监?”
“陛下,万万不可呐!”本就已经惊悚莫名的李之藻,闻言更是不有颤声道;在他看来,矿税最大的问题便是于法制不合,乃天子私自课税,如此行事,也是神宗数十年不上朝,与朝堂对抗割裂的原因之一,实在是无异于饮鸩止渴罢。
呼,朱由校没有继续说,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臣工,大明积弊两百年,商税相较于田赋,涉及面更小,而且现在正好借着宣府的事情,一鼓作气整顿下去,若眼前自己亲自拔擢的户部尚书,都不敢越雷池一步的话,那是不是又要换人呢?
“陛下,”李之藻见天子心意已决,心头的犹疑也渐渐淡去,连方才即位不过数年的青年都不怕,自己又殒身何恤呢?大不了便是辞官回乡罢了,脑中渐渐清明,这数日来琢磨的事情也有些心得“治大国如烹小鲜,当以稳重圆缓为是,臣请先复各地税课司,再商议税卡、塌房之事。”
朱由校闻言颔首,所谓塌房,与“后世”的批发市场类似,只不过国朝初年朝廷设塌房统一管理行商,收取租金和管理费用,但因为利大事多,却又渐渐沦为个地头蛇的私产,成立了一个个实力庞大的牙行,朝廷却再无收益。
但他所想更多,大明的中枢对于财权的管理,着实称得上令出多门,户部管着太仓库,兵部还管着马政的银子和收入,工部管着有林税、渔税等收入的“承银库”,还有自成体系的南京户部。
这么多的衙门,不仅难以统筹计算,便是其中的耗损又不知凡几,在加上众所周知的火耗银和宝钞,要解决的问题实在多多,只能慢慢来罢。
“从李卿所议。”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即便自己已经拿出了壮士断腕的决心,手中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