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忙把藕官拉住,用拄杖敲开那婆子的手,说道“你只管拿了那个回去。实告诉你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杏花神和我要一挂白纸钱,不可叫本房人烧,要一个生人替我烧了,我的病就好的得快。所以我请了这白钱,巴巴儿的和林姑娘烦了她来,替我烧了祝赞。原不许一个人知道的,所以我今日才能起来,偏你看见了。我这会子又不好了,都是你冲了!你还要告她去?藕官,只管去,见了她们你就照依我这话说。等老太太回来,我就说她故意来冲神祇,保佑我早死。”
大观园里也禁止烧纸。藕官违反规矩应该接受处罚。可是,宝玉最爱女孩子,一听到藕官哭了,婆子还训斥她,马上站出来为藕官掩饰撑腰。
藕官听了,越发得了主意,反倒拉着婆子要走。
那婆子听了这话,忙丢下纸钱陪笑,央告宝玉道“我原不知道,二爷若回了老太太,我这老婆子岂不完了?我如今回奶奶们去,就说是爷祭神,我看错了。”
宝玉心里没有家规,只有女孩神圣不可侵犯。大观园里到处都是花草树木,藕官在大观园烧纸,一旦大风吹来,火星四溅,很容易引发火灾。藕官触犯规矩,婆子要拉她去接受惩罚,这是职责所在。
宝玉道“你也不许再回去了,我便不说。”宝玉不忍心藕官被管家婆子打骂,再加上她是贾母给黛玉的丫头,虽然黛玉没收,可宝玉还是所以极力维护藕官,使藕官免于惩罚。宝玉不知道,他变相给藕官拉了仇恨。
婆子道“我已经回了,既然林姑娘不在,也不好留着他,叫我来带他,我怎好不回去的?也罢,就说我已经叫到了,可林姑娘叫了她在园子守着去了。反正也没人追究”
宝玉想一想,方点头应允。那婆子只得去了。
这里宝玉细问藕官“到底是为谁烧纸?我想来,若是为父母兄弟,你们皆烦人外头烧过了,这里烧这几张,必有私自的情理。”
藕官因方才护庇之情,感激于衷,便知他是自己一流的人物,便含泪说道“我这事,除了你屋里的芳官并宝姑娘的蕊官,并没第三个人知道。今日被你遇见,又有这段意思,少不得也告诉了你,只不许再对人言讲。”又哭道“我也不便和你面说,你只回去背人悄问你屋的蕊官就知道了。”说毕,佯常而去。
宝玉听了,心下纳闷,只得踱到潇湘馆,瞧这屋里再无黛玉了,屋子也越发的萧条,虽问起紫鹃,毕竟她近日见过黛玉,得知黛玉如今往日已好的七七八八算大愈了。
紫鹃见宝玉也比先大瘦了,想起往日之事,不免流下泪来,些微谈了谈,便催宝玉去歇息调养。
宝玉只得回来。因记挂着要问蕊官那原委,偏有湘云、香菱来了,正和袭人、蕊官说笑,不好叫她,恐人又盘诘,只得耐着。
一时蕊官又跟了她干娘去洗头。她干娘偏又先叫了她亲女儿洗过了后才叫蕊官洗。
蕊官见了这般,便说他偏心,“把你女儿剩水给我洗。我一个月的月钱都是你拿着,沾我的光不算,反倒给我剩东剩西的。”
他干娘羞愧变成恼,便骂她“不识抬举的东西!怪不得人人都说戏子没一个好缠的。凭你甚么好人,入了这一行,都弄坏了。这一点子崽子,也挑幺挑六,咸淡话,咬群的骡子似的!”娘儿两个吵起来。
袭人忙打发人去说“少乱嚷!瞅着老太太不在家,一个个连句安静话也不说。”
晴雯因说“都是蕊官不省事,不知狂的什么!也不过是会两出戏,倒像杀了贼王、擒了反叛来的!”
袭人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老的也太不公些,小的也太可恶些。”
宝玉道“怨不得芳官。自古说‘物不平则鸣’。她少亲失眷的,在这里没人照看,赚了她的钱。又作贱他,如何怪得。”因又向袭人道“她一月多少钱?以后不如你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