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黎明时,站在戍堡的城墙上,沈光和因为腿疼而辗转难眠起来的张巡聊起天来。
“张兄,火烧城内除了原本城中居民,尚有我从伊吾军那儿买下的数千突厥奴,再加上其余蕃部,我汉家民众不过千余人,不知张兄打算如何治理?”
沈光请张巡当火烧城的县令,一来是他分身乏术,无暇管理,二来便是他相信唯有自己才能让张巡发挥真正的才能。
“自然是明法纪,施教化,移风易俗,去蕃汉之别,严惩信奉祭祀邪宗外道者。”
张巡回答道,自五胡乱华以来,华夷之辩大盛,本朝太宗皇帝时魏文贞曾言,“夷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强必寇盗,弱而卑伏,不顾恩义,其天性也。”
这话说得确实没错,但是和沈光相处多日,张巡倒是对沈光的看法更认同,那就是夷狄没有文化和历史,他们所谓的传统大都是因为苦寒的环境所导致,实际上这些夷狄未必就不能教化成为诸夏百姓。
想当初炎黄二帝不过称霸于大河中原,夏商周三代以降,征服戎狄蛮夷,化其众为诸夏之民,才有秦汉抵定的华夏版图。
《礼记·王制》曰东曰夷、西曰戎、南曰蛮、北曰狄。中国戎夷,五方之民,皆有性也,不可推移。东方曰夷,被发文身,有不火食者矣。南方曰蛮,雕题交趾,有不火食者矣。西方曰戎,被发衣皮,有不粒食者矣。
太史公也曾说,“欢兜进言共工,尧曰不可而试之公师,共工果淫辟。四岳举鲧治鸿水,尧以为不可,岳强请试之,试之而无功,故百姓不便。三苗在江淮、荆州数为乱,于是舜归而言于帝,请流共工于幽陵,以变北狄;放欢兜于崇山,以变南蛮;迁三苗于三卫,以变西戎;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
沈光给张巡的逻辑便是所谓蛮狄戎夷,都是炎黄苗裔,只不过是罪人之后,如今大唐强盛,当以诸夏的富强文明去教化这些四散在外的蛮夷戎狄。
张巡心中清楚如今这安西四镇的蕃部和土著居民其实和华夏的五方之民联系不大,但是做事情要讲究个名正言顺,沈光这套理论起码能让这些蕃部和土著的底层百姓能有个盼头和念想,便是他们自己改变不了,也会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做个诸夏之民。
看着满脸认真的张巡,沈光高兴不已,火烧城今后会是整个安西改土归流后的成例,张巡能认同他的观念那是最好的,尤其是在宗教这块上,长安城那里朝廷要讲究天朝上国的风度,能容忍三夷教等教派传法,可是安西这儿今后只能信奉佛道二宗。
沈光打算诓鉴真来安西真不是说笑而已,莫看安西号称处处佛国,可是这儿的佛教和大唐已然汉化的佛教压根就是两回事,再加上拜火教仍有余力,以及咄咄逼人的大食教。大唐的佛道二宗在安西可称不上弘法,所以对于张巡要严厉打击信奉祭祀邪宗外道的主张,他极为赞赏。
这时候大唐的和尚们战斗力还是很强的,另外也有弘扬佛法的志向心气,沈光在长安城的时候就去了密宗祖庭青龙寺一趟,他在于阗的时候曾得赞摩寺的方丈法能照顾,自然有法能的书信,然后他亦是和青龙寺的那位方丈相谈甚欢。
“火烧城那边,自有空置的大宅,到时候让匠人们修改下,正好给青龙寺的大师们做寺庙。”
大唐乃是佛教汉化和发展的黄金时期,诸多宗派也是这个时候建立兴盛,密宗此时在大唐佛家诸多宗派里乃是显教,自然有财力支持僧众前往安西弘法,要不然法能也不会成为于阗王室供奉的赞摩寺主持。
“这个我自清楚,只是咱们真要和青龙寺的那些大师们收税?”
张巡知道沈光和青龙寺法门方丈有约,只是想到人家不惜万里来安西弘扬佛法,他们还要跟这些出家人收税,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自然是要收的,如今大唐释家诸宗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