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温见宁以为他不会再说了,又突然听他道:“我要找一个人。”
和见宁的情况不同,温柏青当年是被温家从他母亲身边抢走的。
相依为命的母子二人被迫骨肉分离,所以温柏青才会对温家的人这样恨之入骨。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想法设法去打听自己母亲的下落,只是据从前的街坊邻居说,当年他被温家带走之后不久,他的母亲很快也下落不明。
直到不久前,温柏青才得到她的消息。一个曾经的邻居告诉他,他的母亲当年为了追寻他的下落,不知怎么从内地辗转到了香港,已经沦落为塘西街头的妓女。
那人当时也只是匆匆一瞥,并未留下温柏青母亲的住址,所以他只能自己寻人。
温柏青常年在广东待着,身边跟着的都是温家的仆人,很难抽身到香港来亲自查访他母亲的下落,唯有花钱雇人去打听。有些话他虽然没说,但温见宁也能猜出,若他母亲如今的身份真的那么尴尬,以他的个性,定然也不想让外人知道。能告诉温见宁这件事,至少说明他没把她当外人。
温见宁想了一想,问道:“不然我在香港帮你打听一下?”
她刚才一听他提起塘西,很快就想到当年和齐先生合租的那个妓女,不知道写信问一问齐先生会不会有结果。
温柏青断然拒绝:“这是我的事,你不要插手。”
“可是你跟我借钱了。”
温柏青一噎,有点恼羞成怒地教训她:“你不过一个女学生,能到哪里去探听消息,到头来别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见他说得这样严肃,温见宁只好点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这件事你不能着急。香港虽然小,但人这么多,你只能慢慢找。”
“这我知道。”温柏青沉声道。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我也没抱太大希望,毕竟她生活在那种地方,又过了这么多年,或许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温见宁低声安慰道:“不会的,她还没有找到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就像舅母他们,也不会有事的,他们现在一定还在某个地方好好地活着。
温见宁抬头看向伞外灰茫茫的天空,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这六年以来,她已经不会时常想起舅母她们了。就连齐先生,在她离开的第一年她也都慢慢适应了。再过上十年二十年,或许有一日,她真的会慢慢忘了他们吧。
她没有放任自己沉溺往事太久,很快收回思绪问道:“你要花钱雇人打听,还差多少钱?”
温柏青开口道:“钱目前还够用,只是我担心撑不了多久。若是日后找到了人,替她赎身只怕也是一大笔款项。我想把她接到身边来,只怕接下来一两年手头都不会宽裕。”
温见宁点了点头:“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和你一起想办法。”
温柏青本想问她想什么办法,又想到他这个妹妹向来是这种性子,看着安分,心里头却有一百个主意。虽然这些主意不一定有用,但她总是莫名其妙地对任何事都很有信心。
两人继续顶着风雨往前走,身后又传来汽车行驶过来的声音。
温柏青连忙拉着温见宁退到一边,免得再被溅到一身泥水。
那辆汽车却在他们身旁缓缓停下,按了一声喇叭。
两人对视一眼,走到后车门附近,里面有人打开车门。
温见宁看了一眼,顿时惊喜道:“冯苓姐。”
车后座上正冲着她笑的年轻女人正是冯苓。
当年她因为和家里闹翻,教过温见宁她们两年英文来勉强维持生活。后来她家里终于松了口,不再给她强加婚事,她这才高高兴兴地收拾了行李回到上海去了,自此两边就很少联系,没想到今日在这里见到了。
冯苓打